她這兩天精神頭是不錯,可那是被白花花的銀子刺激的。畢竟她一個人操持了場大宴,又連軸轉了這麽些天,身體早乏了,如今事情已了,回了房吳桂花幾乎是沾枕就著。


    昏昏睡了好一大覺,半夜的時候,吳桂花被渴醒了。


    她摸索著要披衣起床,忽然間一下驚醒:她床頭坐著個人,那人還在嗚嗚哭!


    吳桂花汗毛倒豎,哆嗦著抄起枕頭就要砸:「誰?!」


    「我……」虎妹帶著鼻音的聲音響起來。


    吳桂花扔了枕頭,氣得差點上手抽這熊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覺,你想嚇死我嗎?快回你屋睡覺去!」


    「我,我不走。」虎妹哆哆嗦嗦地說:「有,有鬼,我不走。」


    吳桂花一聽更來氣了:敢情她這一個多月逮著這孩子講故事反封建,全是白幹的啊!


    她都氣清醒了:「不是跟你說了?這世上沒有——」


    「嗚……呼……嗚嗚嗚嗚……」不知打哪兒一陣怪叫,恰好為她的話配了個音。


    虎妹「嗷」地一嗓子撲上來,死死抱住吳桂花:「鬼,鬼,你聽見了嗎?鬼~」


    吳桂花即將冒出來的一身雞皮疙瘩,被她這一撲一抱,隻留下一身的火氣:「撒手,快撒手!你多熱你不知道,你這死孩子你快撒手啊!」


    到她奮力從那雙鐵箍一般的手臂中掙出來,整個人已經濕得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了。


    她一股作氣把那坨巨大的牛皮糖推到門口:「走走走,別耽擱我睡覺。」


    虎妹扒著門框,「哇」地哭出來:「姐姐我怕!」


    「有啥好怕的,你聽錯了,那不是鬼,是風,刮風的聲音。」吳桂花堅決維護無神論。


    「冤……冤啊……」女人淒厲的哭喊劃破夜空。


    「……這也是風聲?」虎妹嗖地躥回了床頭。


    吳桂花:「……」外頭那個要真是鬼,那一定是專門來拆她台的。


    反正吳桂花絕不會承認自己的科學發展觀在搖搖欲墜,她重新抱住了枕頭,硬聲道:「那是牆跟電存在一起會錄影。」她孫女說的那叫啥來著?故宮裏有時候也會有奇怪的聲音和宮女的影子被拍到,人家專家都是這麽說的!油漆和電會錄影,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鬼母娘娘,對了,信鬼母娘娘,拜鬼母娘娘就不怕了!」虎妹忽然從胸口扯出個墜子取下來,摸黑放到擱燈台的架子旁邊,雙手合十,倒下就開始崩崩磕頭,嘴裏念念有詞。


    她什麽時候還偷偷藏了個墜子?!


    吳桂花:「……」每回她剛有點害怕的時候,這丫頭總有本事叫她怕不下去。


    想想這丫頭老賴在這兒和尚念經也不是個事,吳桂花豎起耳朵聽了聽:外頭的鬼叫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


    她即將消失的膽子立馬壯了回來:「我倒要去看看,外頭到底怎麽回事!」


    一回頭看見虎妹還跪在那當磕頭蟲,沒好氣拽她起來:「你也跟我一道出去!」


    本來虎妹長得跟門板一般寬窄,憑吳桂花的力氣是拽不起來的。但這近兩個月,她把這丫頭當個孩子教,做對了賞。做錯了罰,對付她早有了自己的一套規矩,加上手上她還握著「好吃的」這一利器,虎妹不說對她服服帖貼,至少她說出口大半的話,虎妹都不敢違背。


    當下也是如此,虎妹強了兩下沒強動,叫吳桂花手一拍,就不敢動了,任她氣喘籲籲地把自己拽出了門。


    先前在屋裏,虎妹又哭又叫的,她沒留神外頭的情況,現在一步踏出門,抬頭一望,一輪半缺的月亮掛在樹梢,樹枝子動都沒動一下,哪來的風哪來的雷?但她又沒聾,剛剛聽見的,的確有聲音,難道真聽錯了?還,還是真有鬼?


    「還,還往哪走?」虎妹抖著問了一句。


    吳桂花這人是個年畫英雄,要是她身邊沒人,說不定早跟虎妹一樣癱地下抖上了,但現在她旁邊有個比她怕得還厲害的,那她就不能認慫丟人。


    就跟她訓孩子時常說的那句話一樣:老吳家出來的,死也要死得漂亮!


    吳桂花當即挺直身子,一手還緊緊扯著虎妹:「走,跟我去外邊看看!」


    路過廚房時,捎帶手揣上菜刀,想想塞給虎妹,自己拿了根擀麵杖,抬頭挺胸,橫掃千軍地往大門走去,一股作氣地拉開了門。


    門外……


    門外站著個人!


    吳桂花先往下看,隨即悄悄吐出一口氣:腳下有影子,是人。


    又覺得頭暈,略緩過氣兒來,發現那人穿一身皂衣,長發玉簪,站在側門邊的那株桂花樹下,正側頭看來,垂下的樹枝將他的臉映上深深淺淺的陰影。


    墨發紅唇,一張來自六十年前的黑白相片忽然染上胭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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