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娥這才仔細看一眼,嘟囔兩句,到底伸出手來幫了一回。


    吳桂花看這不是個事,脫鞋上床騎在中間,兩指並起,從她後腰的八髎穴按起,到腿部的陰陵泉,一直按到腳下的太衝穴,一整套按下去,就聽見身下的這個小姑娘呻吟一聲,眼見便要醒來。


    她舒了口氣,聽李英娥問她:「你,你是醫士?」


    吳桂花重新端起紅糖水,撬開她牙關,喂這姑娘喝下,搖頭說道:「不是。」


    「那你這套手法——」


    「這是我奶奶教我按的,女人家月事不暢,按一按可以幫著行宮活血。」吳桂花不知道什麽穴位不穴位的,抽空看她一眼:「想學?」


    李英娥臉一紅,沒吱聲。


    吳桂花暗笑一聲,她自忖多活了許多年,不跟這個爆炭似的小丫頭計較,說:「那你在這照顧她,等我回來了,我再教你。」


    李英娥咬咬唇追出去,但吳桂花走得快,轉腳就不見人影,她嘀咕一聲:「走便走了,還來誆人。」轉頭看見床上的這個睜開眼睛,她立刻像瞪著生死仇人一樣,半晌,氣沉丹田:「還想不想喝水?」


    吳桂花不曉得樂藝坊這頭的官司,這姑娘痛經痛得這麽厲害,隻怕是胎裏帶來的毛病。她出了門直奔大膳房,找到新認識的那個林管事,問他買了二兩紅糖和二兩薑要往回走。


    林管事看她沒提筐子,稀罕地問:「你這麽快就回重華宮又轉回來了?」


    吳桂花就把門口碰到個教坊司小姑娘犯病的事說了,林管事有點鄙棄的樣子:「一個萍水相逢的罪奴,喂她喝兩口熱水就是她的造化,還買這些金貴東西,你多少銀子不夠撒的?」


    吳桂花笑笑說:「能怎麽辦呢?不管是不是罪奴,都是爹生娘養的,既然遇到了,總不能真的把人撂在路邊不管了吧?」又說:「我瞧那小姑娘細皮嫩肉的,怕是沒吃過多少苦,現在進宮當了奴婢,也是夠可憐的,一把紅糖的事,能幫就幫吧。」


    林管事搖搖頭,說:「這宮裏的可憐人多了去了,你能幫幾個?」說是說,卻多給了她半塊薑,揮手叫她去了。


    吳桂花回樂藝坊的時候,那個叫李英娥已經不知所蹤,姓方的小姑娘一張薄褥子墊在身後半坐起來,靠在床邊一口一口地喝熱水,看見她進來,要擱下碗欠身起床,叫她一把按住了:「你身體不爽就別起床了,記得多喝這些紅糖水,時候不早我也該回去了。」把紅糖和薑交到她手上叫她自己熬了喝,不等那小姑娘道謝,背起筐子急匆匆地走了。


    她一早趁著天不太熱,到西掖廷來領餉錢,如今跟人拉家常又救人的都快到了午時,她一算時辰,馬上就是中午那幾個侍衛巡察到重華宮的時間,再不回去做飯,又要錯過今天中午的生意,才急三火四地走了。因而直到回去把背簍放下才發現,先前她幫人家小姑娘背回去的半塊料子忘了給人家,還在裏邊好好擱著呢!


    吳桂花一拍腦門:「瞧我這是什麽記性哪!」但時間實在不早,想想過幾天她西掖廷還有個席要做,到時候可以順便把布匹給那小姑娘送去,便擦擦手去了廚房做午飯。


    涼皮需要淘澄澱粉才能做,中午這點時間是不夠了。


    吳桂花快手擀了些濕麵條,用大順子他們前兩天送來的黃瓜做了道涼麵,想想沒有麻醬,在心裏把要辦的事又加了一件:該做大醬了。


    剛做完這些,前院的門被拍響了,吳桂花開了門,發現大順子和吳進他們竟趕到了一路去。


    吳桂花向過路的侍衛賣些吃食,這瞞不過就在左近的獸苑太監們,不過,兩方人馬在她門口碰到這還是第一次。大順子等侍衛們都領完了自己的飯菜,在樹蔭下吃起來,才側著身子跟著她進了門,一臉驚歎:「桂花姐,你人麵可真廣,我進宮這麽些年,跟這些侍衛說話也沒超過五回。聽說中元節那晚上就是這群永安門的爺爺們把洪老壞的嘍羅們抓起來的,這幾天項哥走路都風。」


    吳桂花心裏一咯噔,笑:「那你好好學手藝,到時候你會做飯,人家聞著飯味就來了。」


    大順子搖頭笑道:「桂花姐你說得太容易了,學門手藝是應當的。但我便是再會做,我上麵還有管事,有帶班,有首領,有管我的頭頭腦腦,也不能像你這樣敞開門做生意哪。」


    吳桂花就說:「那還不簡單,現在你們洪首領不在,獸苑張爺爺一個人說了算,我求他把你調過來,咱們姐弟倆守著這個院子——」


    大順子臉色頓時一變:「姐姐可別跟我提這個。這地方也就是你這不怕煞的人呆得住,要不是姐姐你的話,我可不敢一天天往這跑。」


    吳桂花瞅這表情不對:這家夥怎麽比上回重華宮鬧鬼嚇暈侍衛的時候還害怕?趕緊問他出了什麽事。


    大順子說:「姐姐上午去西掖廷領餉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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