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哭什麽。」吳桂花本想推開她,最終隻是拍了拍她的背,笑了笑:「你不是要學本事嗎?是學哭鼻子的本事嗎?」


    「哇!」虎妹嚎啕大哭:「姐,姐姐——」


    吳桂花滿頭大汗。


    被灌了一腦袋的魔音,吳桂花什麽離別愁緒都沒有了,隻想把這個大號的噴頭趕緊關上。


    好在這段時間在虎妹心裏建立的威權很有用,吳桂花花了番功夫,許出給她做桂花藕粉,蜜汁蓮藕等美食為交換,總算將這哭唧唧的大孩子給哄走了。


    至於為什麽做的食物跟藕有關,因為吳桂花有一回半夜偷偷帶著虎妹出門釣魚時,虎妹還可惜那滿池的荷花荷葉都開敗,不能再吃她做的荷葉飯,喝荷葉茶了之後,吳桂花隨口說了句:「沒有荷葉飯,還有蓮藕,到時候蓮藕排骨湯,桂花藕粉……能吃的好吃的這麽多,到時候你準保不會再想什麽荷葉飯荷葉茶。」


    就因為她隨口報出的一大串藕菜,虎妹果然丟開那幾片荷葉,每天簡直要扳著指頭過日子,恨不得河池裏明天就長滿一湖的藕。


    當然,藕沒那麽快長出來,不過,倒叫這丫頭意外學會了從一到三十的數目字——不學不行哪,因為吳桂花說過,得二十多天才到藕成熟的日子,她總不能每回算日子的時候,還要扳一回腳趾頭吧?


    吳桂花坐在虎妹住過的那間房裏,想起這些趣事,不由笑出了聲:這一刻,她跟前世那個年節盼著兒女回家的空巢老人一樣,孩子在身邊的時候嫌煩,不在了,又心裏空落落地想得慌。


    不錯,虎妹隻和她生活了幾個月。可她把這個對世界一無所知的孩子從那個黑乎乎的地窖拉了出來,其中付出的心力又是一兩句話可以道盡?現在孩子走了——


    「咚咚咚」,前院響起了敲門聲。


    「誰啊?」吳桂花現在可不敢貿貿然給人開門。


    「是我。」


    是應卓的聲音,吳桂花趕緊給他開了門:「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你。」應卓抱著一個小壇子,徑自走到榕樹下的石桌坐下,揭開泥封:「要喝一杯嗎?」


    吳桂花抽了抽鼻子,轉身去廚房取碗:「你怎麽知道我想喝酒?這是什麽酒?」


    「不知道,我……就是該知道。」應卓怔了怔,遲疑地道。


    他這是什麽意思?知道她喜歡有事沒事喝兩杯的,隻有柱子哥……最近她總有種錯覺,似乎柱子哥在這具身體裏活了過來……


    吳桂花猛地回頭,聽他笑道:「你或許不記得,那次張太監辦壽宴,你醉倒在宮道上,是我送你回來的。」


    還以為他真的想起來什麽了……


    吳桂花「哦」了一聲,夾起一粒鹵花生米放進嘴裏,忽然不想說話了。


    應卓帶來的酒,吳桂花嚐不出好壞,但味道很綿,口感略甜,是她最喜歡的口味。


    她不喜歡糧食酒嗆人的味道,後來村頭的梅子樹結了果,柱子哥給她釀了兩壇,沒等酒啟封,他人就已經不在了。再後來,她喜歡上了梅子酒那甜蜜蜜又香軟軟的滋味,有時候喝兩杯,就像柱子哥在跟她說話一樣。


    應卓原本就不是個擅談之人,吳桂花一不說話,整個院子裏除了吃菜的咀嚼聲,就隻剩下了啾啾蟲鳴。


    哦,還有那在牆頭上徘徊,卻對她仍然有心理陰影,不敢下牆,急得不時喵喵叫的某條小黑貓。


    「我一直都奇怪,小二黑那天給我丟的那塊腰牌,是你們的人讓它丟的嗎?」吳桂花喝著酒,想起一切的開始——劉八珠的腰牌。


    「不是。那幾天正好我這裏出了些事,沒有及時發現劉八珠的事。黑虎,就是小二黑,你大約也猜出來了,是我把它放在這兒的。因為它是貓,不會引人注意,它大約發現了不對,是想讓你去看看。」


    「是誤會啊。」吳桂花夾起一條煎幹的小雜魚,遠遠地丟給小二黑,又喝了一大口酒。


    「是誤會,可是我很感謝這個誤會。」應卓望著眼前這雙醉迷迷的眼睛,忽然不能確定,自己今天晚上帶酒來,是不是好事了。


    他捂住了酒碗:「慢點喝,這壇酒都是你的,不用這麽著急。」


    吳桂花用力盯著那隻手,修長,有力,白得像新剝出來的筍白,又不是柱子哥那雙小麥色的大手。


    她粗魯地扒開那隻手,來了脾氣:「你不是都說這些全是我的嗎?我的酒,我想怎麽喝就怎麽喝。」


    吳桂花不知怎麽地,覺得特別委屈,委屈得眼圈都開始發熱了:「你說你,沒事跟柱子哥長得這麽像幹什麽?你長得像就算了,還整天在我跟前晃。我又不是聖人,你天天在我麵前晃,哪天勾得我犯了錯誤,可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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