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這回小章膽子變大了許多,拒絕了吳桂花的紅包,隻說連他都不安全,何況吳桂花,還是有個人跟著她,保護她才是。


    吳桂花卻不敢再叫他了,後來大順子悄悄跟她說:「小章的老家今年遭了災,她娘托人捎信到宮裏來,說是他走之後,家裏生的兩個弟弟妹妹都餓死了。他要是不管,怕是一家子連這個冬天都挨不下去。桂花姐,他的月錢一文不少地帶回了家鄉,也就是在你這,他能找到點活錢。你是知道的,咱們在宮裏過日子,手上沒錢可是不行。」


    吳桂花想起小章說過的家鄉,質疑道:「我記得小章說過,他家離京城不遠哪,政府,我是說,官府都不管的,放任人餓死嗎?」


    大順子一臉愁色:「誰知道呢?小章家都這樣了,我家還更遠,我是發了水災,爹娘把我交給人牙子,最後到了這,也不知道今年我家那邊是怎麽樣?」


    吳桂花安慰他兩句,隻好鬆了口:「那你還叫他明兒再過來幫我幹點雜活,下午送肉時,你們兩個結伴走,我就不去了。要是年前實在送不完,這生意就退了吧。」


    大順子還覺得可惜:「退了?這麽好賣?一小片羊肉都能賣十文錢,退了可要折好大的利,何況還得罪人哩。」


    吳桂花的香肉生意多為窮人光顧,她這回再賣就改了規矩,不再整件出售,而是分片賣。訂得最多的,一斤鹵羊肉切成五十片左右,一片賣十文錢,雞肉鴨肉和豆幹蓮藕等素菜照同此理,因為一片肉還搭送一小勺醬汁,賣得紅火極了。


    吳桂花也覺得心疼,但她分得清輕重:「命都保不住了,還講什麽利?就這麽說定了,要是有人難纏,你回來同我講,我再想法子。」


    大順子跺腳道:「人家都怕沒生意愁得慌,咱們卻因為生意太好了發愁,這都是什麽事啊。」


    吳桂花想想也覺得好笑,打發他走後,回廚房就看見小二黑,爪子搭在擱鹵肉的筲箕上,一副作案未遂的樣子。


    她沒好氣攆它下來:「越發出息了,跟你說鹽吃多了仔細掉毛,你還吃,好不容易長回來的毛咋就不知道愛惜?莫非你真想變成個禿頭貓?」


    小二黑掃著尾巴,悻悻從案台上跳下來,突然眼睛一亮,吳桂花隻覺黑影閃過,一隻耗子已經從案台底下被抓了出來。


    這貨將耗子扔在她麵前,毛爪子半搭著往上看她,尾巴一晃一晃的,得意得很。


    吳桂花知道它是什麽意思,隻好切了塊鹵腸給它:「每回不給你吃,你就抓隻耗子來領賞,我真懷疑你是故意在我這養了耗子。跟你說了,貓不能吃得這麽口重,怎麽就不聽呢?」


    但嘮叨歸嘮叨,誰叫吳桂花跟它訂了口頭協議,它抓隻耗子來,自己就要管它一頓肉吃呢?


    這小東西精怪得很,要是自己不守諾,晚上就休想讓它跳上床,為自己暖腳了。


    冬日時辰短,吳桂花跟小二黑逗兩句悶子,天就黑盡了。


    她燒了熱水泡了腳,臨睡前將門窗都下了鎖,小二黑已經窩在床腳上等著她了。


    她將貓抱到懷裏,吹熄了床頭的羊角小宮燈。


    臨睡前,忽然想到,明天就是臘月二十八了,那個人是被什麽事絆住了,怎麽還沒回來呢?


    臘月二十八的淩晨,大鄭朝京城下了入冬來的第一場雪。五更鼓傳遍皇城時,黑色的屋瓦上已積了層薄雪。


    鼓聲還沒盡散,吳桂花就已經披衣而起。這些日子,她習慣了摸黑起床,看見窗紙上映著的那片白光,當即小吃了一驚。


    待到推開門去,小二黑搶先從門縫溜出去,喵嗷叫著就要沿廊下木頭柱子剝落的漆皮往上攀爬,不想,它從立柱往梁上跳躍時,腳下突然打滑,險些從梁上倒栽下去。


    吳桂花放聲大笑,看這蘸著糖霜的小東西呼哧著在立柱上留下幾道爪痕,沿著屋脊幾個跳躍跑遠了。


    她站在原地眺望了一會兒,下了大半晚上,這雪不止沒停,反而拉絲扯絮地,越下越大。


    大鄭朝的京城位置偏南,聽宮裏的老人說,京師有時候幾年都見不到一場雪,吳桂花還以為,今年怕會是她經曆的,第一個沒有雪的冬天,想不到頭一回見到這兒的雪,就下得這麽大。


    她戴上昨天才織好的羊毛手套,扛起大掃帚,打開大門開始了一天一回的灑掃。


    年關將近,聽說從昨天開始,宮外的官衙已開始封印放假。這種好事當然輪不到他們這些在宮裏苦熬的奴才。從正旦開始,宮裏每日都有大宴。興慶宮的九個門會擠滿各方來皇宮請安,給兩個神仙拜年的貴人們。因此,這幾天宮裏侍衛也加了雙班,日夜巡守,嚴防賊盜火情,吳進前兩日便同她講過,這幾天怕是侍衛們都不能來她這吃飯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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