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妗訝異,「可若被大昭皇帝得到,必定有所風聲。你說不在陸惜玉手裏,又會在誰手中?」


    「假如你有至為珍貴之物,而命不久矣,會將此物托付給何人呢?」


    白妗:「你。」添上一句,「或師父。」


    楊恣:「不錯。」


    白妗轉過眼,卻心說,才不會給任何人呢,留著在棺材裏當個睡枕不好麽。到了下麵還能拿來賄賂一下閻王爺,換自己下輩子投個好胎。


    雖這樣想也不影響正常思考,福至心靈脫口便道:「陸惜玉有個兒子。」


    楊恣點頭。


    白妗不解,「可我聽說他因犯事被他老爹關起來了。你確定會在他手裏?那,究竟在何處?」


    楊恣吐出兩個字:「詔獄。」


    詔獄,是為皇族關押罪大惡極的天潢貴胄之處,又有另一個名字——天字一號牢房。


    俗稱天牢。


    白妗驚訝地挑了挑眉。


    ☆☆☆


    寅時,東宮侍衛長挺劍下跪,正跪於青年腳邊。


    青年烏發披肩,襯托臉色愈發雪白,如鍍一層寒霜。坐在榻上,望著自己最得力的下屬,神色瞧不分明。


    「太子殿下,屬下來遲。」斬離請罪。


    薑與倦垂目,後頸隱隱作痛。


    他沉吟片刻,目光安撫,「無妨,今夜外出本就秘密,不宜引起騷動。你帶人守在外麵,做的沒錯。」


    說起昨夜的刺客時,神色轉冷,「此人於禁地來去自如,更有人裏應外合,已成隱患,務必派幽均衛嚴查。」


    斬離:「是。」


    太子眼神靜而冷,手中捏著一幅白絹,染點點血跡如紅梅。


    ☆☆☆


    日頭正好,白妗抱出頂樓有些發黴的書卷,去往院中,置於鋪好的青布上晾曬。


    她一身深青色粗布衣,頭係同色佩巾,尋常宮人打扮,卻不知為何一舉一動,皆有種別於他人的韻致,數位共事宮人與之擦肩而過,更顯出她的不同來。


    過路的掌事嬤嬤衝這少女看了幾眼,樣貌普通,無甚過人之處啊。偏偏背影瞧著,便覺這妮子腰這般軟,身子這般細,骨肉勻稱,行走端莊。


    嬤嬤在宮裏待了許多年,早就練就毒辣的目光,看人不會錯,這不大像個幹粗活的奴婢,許是家裏落魄不得已才賣身入宮吧?心一動,一合計,扭身向屋裏喝茶的司經局掌事詢問去了。


    白妗潛入宮中已有半月,頂的是個商家女的身份,她平日不喜與人往來,旁人都覺得她不大好相處,是以也不怎麽搭理,她自個兒也樂得清閑。


    做完活,想著去南邊的膳房「討」幾塊點心來吃,幾個宮女圍在一起嘰嘰喳喳,不知議論些什麽,白妗裝作路過,不太巧地耳力極好地聽見了一切。


    「太子殿下挑選初禮宮人?」這是個臉上有雀斑的姑娘。


    「何為初禮宮人?」


    「就是那個,那個,」頭戴一朵黃色絹花的少女紅了臉,「教授殿下敦倫之禮的宮女啦。」


    說著深深垂下了頭,一朵小黃花在風中不勝嬌羞。


    正值芳齡的少女們紛紛臉紅的臉紅,捂唇的捂唇。偏偏雀斑姑娘膽子大,憧憬道:「太子殿下會親自來挑選嗎?」


    旁邊少女推推她:「聽說殿下今日辰時便出宮剿匪去了,你別想了。」


    其餘女也垂頭喪氣。


    太子殿下?白妗回想昨夜,那立於寒風中被她錯認成女子的吹笛人,長得那樣斯文秀氣,放在江湖上就是一副好欺負的樣子,沒想到肚裏壞水還樣多。自己還被他擺了一道,想到這白妗就覺得心頭有股氣梗著。


    她冷笑一聲,不小心踩碎腳下枯枝。


    「誰?!」竊竊私語的少女們驚呼,作鳥獸散。


    半個時辰後,白妗,雀斑姑娘,小黃花站在院子中吹著寒風麵麵相覷。還有兩個不認識的,搓著袖子一臉惴惴不安。


    相熟的姑娘們咬起了耳朵,白妗則冷臉蹙眉,房門吱呀一聲,一個兩鬢斑白,笑眉慈目的嬤嬤走了出來,她在五個姑娘前站定,清了清嗓子說:「今日起,你們會被調到通明殿伺候。待下月冠禮,殿下會從你們五個當中,親自指定初禮宮人。」


    身邊一個富態可掬的公公忙以眼神示意:「哎喲,這可是你們天大的福氣呀。還不快謝謝常嬤嬤?」


    白妗錯愕。


    少女們醒過神來,或凝重或欣喜地紛紛行禮,白妗也規規矩矩福了福身,口中道:「謝常嬤嬤大恩,奴婢終身難忘。」


    福氣,真是天大的福氣,讓人消受不起。


    嬤嬤笑眯眯地點頭,領著五人出了司經局。


    「進了通明殿,你們會先做一些普通宮人的活計。待殿下回宮,再由老身尋個機會,將你們引薦到殿下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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