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與倦道,「無妨,我親去尋他。多謝。」


    白妗忙上前:「少爺,我也要同往麽?」


    薑與倦暼她,頜首。


    路上,白妗有些心神不寧。從那小沙彌隻言片語,瀑布,練功,那麽,這個善水大師很有可能是一個武者。


    若此人武功高過薑與倦,甚至更為強橫,她還能偽裝自己會武的事麽?況且,她還有任務在身,得想個辦法開溜。


    索性一閉眼,拽住身前人的衣角。


    「少爺,我有點不舒服。」


    她搖搖欲墜,一手撫著小腹,滿臉痛苦。薑與倦倒沒怎麽避嫌,直接轉身,攙住了她的肩,「可是方才在馬車上受涼了?孤看看,」


    他語氣溫和,仿似之前那疏離冷漠都不複存在。


    聲音放低,「從前山中枯燥,曾同善水學過一些醫術。雖是皮毛,或也能派上用場。」說著一邊虛扶著她的背,便要去探脈。


    白妗想起之前胡謅扯她家少爺略通醫術……真是瞎貓撞到死耗子……


    立刻訕笑著躲避,「殿下千金貴體,還是不勞煩了。」


    補充:「妾忍一忍就好。」


    她輕輕推開青年的身體,體貼道:「還是殿下的事要緊。」


    薑與倦笑了笑,一撫她的頭,白妗正半彎著身子裝病,來不及躲,隻感覺好似一片羽毛從頭頂掠去,她有點呆,去看他,青年含笑的眼中有種近乎溺愛的親昵,隻是很快便消散無蹤,好像是她的錯覺。


    足足有一刻鍾,白妗默默地跟在薑與倦身後,還在滿心思琢磨。


    莫名其妙……


    從來也隻有師父會摸她的頭,沒有一個男子對她做過這種舉動,連師兄也不曾。


    她可不相信毓明太子真對她動了心。像他這樣的人,沒有那麽容易對一個,尚且沒有摸清底細的女子傾心相許。突然轉性,迷戀上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麽,一個人無故向另一個人示好,會是什麽原因呢?要麽,他想得到什麽。可她好像也沒什麽值得覬覦的寶物吧?


    要麽,那就是一種安撫,或者說麻痹她的信號,想讓她放下警惕。


    再聯係一會要見的人,整件事就很可疑了,


    她一瞬間充滿了危機感。


    可薑與倦所想卻大相徑庭。他蜷了蜷手指,手心剛剛觸碰過少女烏發,軟軟的手感很不錯。方才怎麽就上手了呢,他想,大概是見她垂著頭,看似很好摸。便摸了摸。


    然後,她眼睛瞪圓,不可置信的樣子,倒是蠻可愛。


    轉過樹叢,很快便聽見水聲。飛濺的水珠沾濕臉頰,白妗側目,青年的眼中蒙上一層霧氣,更顯得闃黑。


    似瀟瀟暮雨中,白衣公子踏石而來,袖口藍紋如水波,他身邊,藍衣的少女並肩同行。


    怪石嶙峋,一塊銀布飛瀉而下。在這急湍之中,一僧人正在凸起的岩塊上行走,他一身黛色袈裟,竹杖芒鞋,見到薑與倦二人,便自岩上遠遠地飛掠過來。


    待他落地,一點水珠也不曾飛濺到二人身上,可見輕功卓絕。而他半闔目,神色平和,衣袖都是半濕,竟在幾息之間,憑借自身的內力蒸幹。


    這僧人不可小覷!


    白妗心頭打鼓,隻觀他樣貌,卻不知年歲幾何。


    薑與倦頜首:「善水大師。」


    那僧人聽了,卻笑道,「你我雖無師徒名分,但你那幾招幾式,卻也由老衲親自傳授,何時生分至此!」


    薑與倦隻得道:「和尚,十年未見,別來無恙?」


    僧人展眉,卻啐道,「沒大沒小,好歹老衲也算是你長輩。」


    薑與倦無奈,白妗掃去一眼,心說這和尚好得寸進尺,僧人恰巧也看向她,隻是微微一笑:「這位施主是?」


    薑與倦道:「她是白今,乃我府中門客。」


    白妗沒想到他會這樣介紹自己,詫異,向善水一禮:「見過大師。」


    「五裏處有望遠亭,可以看見庭山大部分景致,二位,先移步那處罷,」善水道,邊走邊同薑與倦攀談,「午間閑來無事,與師弟手談了一局,卻遺憾未盡。不知如止可否賞臉,與老衲續那殘局?」


    「和尚既然盛情相邀,」薑與倦笑道,「如止卻之不恭了。」


    白妗低聲:「如止?」


    薑與倦道,「幼時在此處暫居時,方丈所贈之名。」


    「心如止水,」善水亦笑,「一別近十年,不知你可還記得其中寓意?」


    「自然記得,」薑與倦步入望遠亭中,夕陽光輝遍灑大地,他的影子纖長而孤獨。


    目光所及之處,是青山綿延,而山下城郭比鄰,茶酒旌旗若飛花,即便人頭攢動,也渺小似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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