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笑道:「對手倒台是好事,劉大人何必杞人憂天呢。」


    一身灰色緙衣的李郯壓低聲音:「中丞大人如此專權,恐怕並非好事!」


    那人立刻反駁:「李郯你忘了,前幾年陛下甚是寵愛二皇子,甚至有廢嫡立庶之意,若非太子殿下橫豎挑不出差錯,恐怕早就身陷進退兩難之境了!」


    李郯搖搖頭:「下官隻是怕,杜大人如此行事,會引火燒到殿下身上。」


    薑與倦本在一邊烘手,一邊靜靜聽著,聽到這句話才道:「李郯的憂慮情有可原。杜家與東宮畢竟同氣連枝,如此步步緊逼,急不可耐,很難不惹得陛下忌憚。」


    「那依殿下的意思……」


    太子輕嗤,「孤這舅舅,不必管。越是這樣,陛下才越會硬起心腸。東宮隻需表明一個態度,給母後送個東西吧。」


    他喚來斬離,將一個錦盒放在了他的手上。


    斬離自退去鳳儀殿。


    眾人各有所思,猜測那錦盒中是何物,薑與倦的手指輕輕在床沿上敲擊。


    「實則,孤也覺著此案疑點重多,像是被人故意引導,意在挑起爭端。諸位不妨設想,若是等到局麵變得不可收拾,忽然有人跳出來對孤一通指責——算計親兄、視臣民性命如草芥……屆時孤當如何自處?」


    李郯隻在心裏過了一過,猝然驚道:「當局者迷,臣等一心隻在這棋麵上,卻忽略了執棋的手。殿下所慮深遠。」


    薑與倦歎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局勢越是有利,越要小心陷阱。豈知不是有人正等著坐收漁利?」


    爆炸案的疑點在於巧合,


    巧合太多,每一個線索好像都是故意在引導特定的方向,針對之人也太過明顯……何況那個商人之死,也有太多不合理之處。


    他蹙起長眉,一絲憂鬱染上麵容。


    毓明太子是濃顏的相貌,又偏向細節的精致,深眉濃目,挺鼻朱唇,笑時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怒時柔態盡退,陰鷙橫生。


    麵無神情地思索著,火光映熱他的側臉,猶如一尊玉像。


    他忽然覺得不對勁,


    直到細細的呼吸從脖後噴灑,一股涼意攀著脊柱直竄而上,有人貼著他的背,趁他沒反應過來時,在耳邊軟綿綿一聲:「是我。」


    他的唇被一隻纖手捂住,像船忽然觸礁,驚得他抖了一抖。


    薑與倦側臉,對上少女含笑的眼。


    白妗製止他出聲,衝他微微一笑。手心裏很柔軟,他大概張了唇,正噴著濕潤的熱氣。


    這樣呆怔的太子可不常見,


    他像是太過震驚,瞳孔自然放大,眼周密密一排睫毛微顫。


    白妗饒有興趣地欣賞,再度貼近他,用氣音說:「殿下,他們好像提到你了。」


    說著,便鬆開手去。


    薑與倦下意識往外看了一眼,透過模糊的紗,穿著官袍的人影朦朧,四周漸漸安靜下來,隻有李郯的聲音,正議起即墨城戰事吃緊一事:「最重要的還是籌集到銀錢,以備糧草軍餉之需。殿下,臣有一計不知當不當講?」


    薑與倦回:「李郯無需多禮。」


    一隻手搭了過來,他忽然覺得不好,也不知她用的什麽身法,滑得像泥鰍一樣,一下就擠進他的懷裏,二話不說,捏著他的下巴,便吻了上來。


    薑與倦震驚!


    「前年南郭一帶瘟疫,光賑災銀,就是一筆龐大開銷。可與此同時,好些官商勾結,哄抬市價,大發橫財。據下官得知,有幾個富賈近日來在盛京置辦了宅子,意欲長住。要想將他們連根拔起,不太現實,然時值國庫空虛,不如讓那些人好好吐一點出來。」


    立刻有人憤憤:「這些發國難財的,真當千刀萬剮!」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屏風後,薑與倦躲開少女,橫眉就要冷斥,誰給你的膽子?!


    顧慮在場眾人,到底還是沒有說話。


    二人隻是對視,


    薑與倦心裏氣怒,手一抬,惡狠狠地指著她。


    對於要戳到鼻梁上的手指,白妗伸手,輕輕握在手心,蜷起,衝他妖妖一笑,又纏了上去,也許是顧慮太多,薑與倦推拒的幅度並不大,這一次,輕而易舉被她得逞。


    先是印上了,然後試探地叼住上唇,沒想到意外地軟。


    含了一下,他有點僵,眼睛愣愣地看著她,搞不清楚狀況,檀口微張,


    白妗趁虛而入。


    這下,全完了,


    外麵聲音斷斷續續,說了什麽聽不清楚。煙火一簇一簇地盛開,爆裂,鋪滿一片亮色,


    他心惴惴又暈沉沉,像小小風寒演變成了奪命重症。


    白妗能感覺到,有那麽微小的間隙,薑與倦是沒有任何動作的,宛如喪失了行動力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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