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在這種地方?!


    起初,魏潛震驚,悚然,甚至有種巨大的荒謬感。


    守在房外的婢女隔得略遠,見他臉色不對,就要走近問詢。


    魏潛立刻揮手,以淩厲的目光斥退。


    他知道不該聽下去。


    可不知為何,雙腳像生了根,一動也不能動。


    然後,他聽見。


    女子壓抑在喉嚨裏的一聲叫喚。


    像一隻小奶貓。


    ……過了許久許久,魏潛才轉動腳步,臉色僵硬地離開。


    白妗醒來的時候,躺在通明殿的臥榻,身下是靠枕。


    薑與倦坐在床頭,手心握著她的腕,拿著一個碧色的瓷瓶,取出藥膏往她的肌膚上塗抹著。


    藥香四溢,如同初春時竹林的氣息。


    他穿著一身天水青的錦袍,長長的黑發還未束起,披散在肩頭。


    手指緩慢地撚過,將淤青推散,眸子裏氤氳著霧氣。


    直到全部塗好,才發現白妗醒了過來,正目不轉睛盯著他瞧。


    白妗確實正凝視他。


    他麵孔周正,眸光溫和清潤,落霞時分,室內光線暗了下來,微塵反射黃昏的光暈。


    看她時,瞳孔一圈有淡淡的金環。


    他籠在這光暈中,似真非真。


    白妗猛地發現,從來都沒看透這個人。


    外人看來是男女對望,一副含情脈脈的景象,絕想不到,就在半個時辰前,這個青年做出了怎樣荒唐的事。


    她曾以為,


    這個人是禁欲的菩薩,


    是端方君子。


    是根正苗紅的太子殿下。偶爾喝醉,會像小孩一樣撒嬌,十分好哄。


    ……直到被折騰兩次,兩次都死去活來以後,白妗才醒悟過來:她大錯特錯!


    為什麽不說話?


    恢複冷靜之後,薑與倦有些手足無措。


    白妗看他一眼,將臉別開,翻過了身去。隻露出烏青的發,和一截雪白的後頸。


    他眉毛一攏,有些微的懊惱。


    可是,看著她細白的脖頸上,留下的淡青色的指印……


    又有種玷汙的靨足感。


    白妗的雙肩開始輕輕地聳動,她在哭,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


    薑與倦起身,手撐著投去目光,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她閉著眼睛,嗚咽著。睫毛吸飽了水,變得又黑又重,有些沾在眼下。


    鼻尖泛紅,咬著唇,時不時抽噎。


    看起來,十分可憐。


    他目光幽深起來。


    怎麽辦……不夠。這樣不夠。想讓她哭得更凶些。最好是蜷縮成一團,淚水沿著下巴不停地滴落,臉頰一片潮紅,因為哭得太劇烈而微微抽搐。


    「妗妗,是孤的錯……」嘴裏卻溫柔地安慰,將她抱入懷中,用臉龐蹭了蹭她的脖頸:「別不搭理孤,好不好?」


    就在片刻之前,白妗能感覺到薑與倦的目光落在她的後頸,掃過的呼吸微重。


    可現在,他幾乎是用一種誘哄的語氣在與她說話,十分怕她生氣一般。


    方才那暗下來的情欲,好似隻是她的錯覺。


    她記得,書房裏,他從耳後吻到耳垂,不時含住廝磨,像是要一寸寸把她嚼碎了,吞入腹中。


    白妗打了個寒戰。


    「冷麽……?」


    白妗沉默。


    「妗妗……孤很開心。」


    薑與倦歎息一聲,雖說那夜醉了,腦海裏依然有零碎的片段。


    他記得她為他翻炒小菜的背影。與他一起慢慢地吃下食物,勾起的嘴角還沾著碎屑。


    月光在她鬢角拂過,未施釵環的發鬢烏黑,肌膚雪白,像一個尋常的婦人。


    而他是她的夫君。


    在奉覺寺的時候,他曾隨善水下山。


    寺裏的和尚們時常下山化緣,布法講經。


    多半在附近的農家,大都是一些深入淺出的道理。


    他們來到一位尋常夫婦家中,穿著素淨的婦人,給他端來蝴蝶形狀的糕餅。


    她的夫剛剛事完農工,她立在門檻迎他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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