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施皺了下眉,真沒想到薛勤為這個打電話來,“好,幾點見?”她也知道,爸爸的案子以薛勤這個級別認識的人肯定是幫不上什麽大忙的,哪怕隻是能安排見一見麵也好。薛勤約了五點,梅施答應。


    她向媽媽說明了情況,趙舒元連連點頭,竟似報以非常大的期望,囑咐她和人家好好談。梅施有點兒後悔隨口對她說了這件事,沒想到媽媽會這麽重視,她低估了她病急亂投醫的心態,恐怕最後還是要媽媽再失望一次。


    打扮妥當要出門的時候,梅逸也回家來了,梅施看著他一改往昔浮躁,漸漸顯露出成年男人的沉穩,進門後摟住媽媽,拍著她的背輕聲說:“媽媽,放心,你還有我們。”媽媽哭了,淚光中神情安慰。梅施多了份無力感,小逸給媽媽的撫慰,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小逸,我出門一趟,你陪媽媽吃飯吧。”梅施勉強笑著說。


    梅逸看了媽媽一眼,“恐怕不行,我馬上要出門,阮廷堅約我立刻趕去見這個案子的相關人士。”


    梅施渾身一僵,說不出話。


    “阮廷堅?!”趙舒元一聽這個名字就火了,“你還指望他幫咱們?他約你去?!我怕他連你也算計了!別去,小逸!就是這個混蛋陷害你爸爸的,他讓你爸定罪!”


    “媽!”梅逸無奈地叫了一聲,若論有罪,梅國華絕對撇清不了,阮廷堅或許是想丟車保帥,但說道陷害就太過分了。而且,擺明了梅家現在隻能求助於他了。


    “你不許去!還是讓施施去見她的朋友想辦法!以後我們家的人都不要和阮廷堅再有任何來往!何必上趕著給他墊背!”趙舒元瞪起眼睛,說話的口氣簡直像在詛咒,她對阮廷堅豎起了強烈的惡感,甚至到了毫無理智的程度。


    “那……我走了。”梅施覺得必須立刻離開,媽媽說的話,讓她的心鈍鈍地疼,昨天剛壓服的痛楚全因為這句話重新爆發出來。


    “姐!”梅逸被媽媽拖住,來不及阻攔梅施,“外麵在下雪,你還是別出門了。”阮廷堅在電話裏和他說得很清楚,這個案子極為敏感,簡直成了圈內的高壓線,憑姐姐認識的人根本使不上力氣。


    梅施走得匆忙,根本沒聽見梅逸的話。走出家門,雪已經下得很大,梅施歎了口氣,還是決定自己開車,這樣的天氣打車非常困難。


    所有的車輛都在龜速移動,梅施用了十幾分鍾還沒開上主路,手機響了,梅施以為會是薛勤,因為雪路難行,她已經遲到了。沒想到竟然是阮廷堅,她聽他喊了聲施施後,把車停靠在路邊,聽著他說話,她沒辦法繼續開車。


    “施施,我聽梅逸說了,你還是快回去,沒用的。”阮廷堅的聲音依舊平靜,不知道為什麽,她卻能聽出他的擔心。


    她現在尤其聽不得他的這種口氣,這樣會讓她心軟,結局已經注定,心軟就更加痛苦。她冷笑一聲,隻有這樣胡攪蠻纏死強到底才能熬過這一陣劇痛,“沒用?”她的聲音在顫抖,可還是盡量說得諷刺,“你當然希望沒用,這樣你就安全了,鼎億就太平了!”


    阮廷堅顯然被刺痛,沉默了一會兒,隱忍地柔聲說:“施施,聽話,回去。今天雪很大,開車外出危險……”


    梅施啪地掛斷電話,眼淚洶湧而出,她不能再聽下去了。他為什麽還要對她說這樣令她抵禦不住的話?!他說施施聽話的時候,她的心像是被千針萬刺紮過。話全湧到嘴邊,她想告訴他,她有了孩子,她害怕,她舍不得不要孩子,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如果不是飛快地掛斷電話,她會說的,她會在他那樣喊她施施後,把心裏的話全對他說的!


    眼淚順著脖子流下去,冰冷刺癢,梅施打了激靈。她又被蠱惑了,說出來無非是兩個結局,阮廷堅要這個孩子,那媽媽會氣瘋的,絕不會再認她這個女兒,又或者……阮廷堅不要這個孩子……


    梅施掩住臉,嗚嗚哭泣出聲,她自己放棄孩子,這痛或許還能熬得住,他不要,會讓她一輩子活在最悲慘的地獄!


    梅施幾乎凶惡地關閉了手機,她不要再聽半句擾亂她心神的話,她已經夠可悲的了,不能連最後的尊嚴都丟了。抹幹眼淚,梅施開動了車子,她已經遲到了,不能再耽擱下去。


    雖然遲到了近四十分鍾,因為薛勤約他的朋友六點見麵,梅施還比那人早到了。薛勤為她點了杯熱咖啡,梅施禮貌地道了謝,她發現薛勤在打量她,或許是她敏感,薛勤看她的眼神完全不同以往,帶了點憐憫,卻沒有了上幾次見麵時隱隱期待的曖昧。


    她有些惡意地會看他,雖然他在這時候出手幫她也算雪中送炭,可她就是無法由衷感謝。薛勤想要的是個家世良好的女友,梅家敗落了,他便不再用灼灼的眼神看她。這次主動相幫,梅施也想不透他的心思,或許當初她和他無疾而終,他隻是想尋回心理優勢?眼前的這個男人分明是她少女時代的白馬王子,此刻看來卻處處透著世故和虛偽,他甚至不能坦然回應她的視線,訕訕地垂眼,假意攪拌咖啡。


    “梅施,”薛勤放下小勺,似乎決心問個明白,抬眼看她的時候,眼神始終不算沉穩,隻瞥了她一下便虛了焦距,“也許這個時候問並不合適,我就要出國找機會,幾天後就走,所以……”


    “你問吧。”梅施沉聲說,以前她總覺得薛勤處事得體,可現在聽他說這些看似周全實則虛假的開場白讓她十分煩躁。


    “為什麽你突然疏遠了我。發生了什麽事嗎?”薛勤皺眉。


    梅施看著他,其實她也想到他會問這個,可現在她對這個話題除了厭煩還是厭煩。“我以為你知道。”梅施笑了笑,掩飾不住諷意,當時他真是給了她意想不到的一悶棍。


    薛勤被她的笑容刺得一顫,他早就有所懷疑,聽了她的話,看她譏誚的神情,忍不住脫口問出心中所想:“張曼找你了?”


    梅施冷冷地看著這個男人,一時無語,她真為那個叫張曼的女人感到可悲。薛勤被她看得失去鎮定,在椅子裏局促地抬了抬身子。


    “沒有,她沒來找過我。”梅施皺眉,意興闌珊,她何必解釋?可她真的為張曼不值,這個男人拋棄了她,梅施記得很清楚,那天她的臉上甚至流露出無奈的神情,她體諒這個虛偽的男人,認為他考慮找個富家小姐來改變人生並不是不可理解的。她的退讓,她的忍耐,換來的卻是這個男人的猜忌。


    她一句話也不想再和薛勤說,幸好薛勤的朋友這時候來了,是個長相斯文的年輕人,笑著問薛勤:“有什麽要緊事非要麵談?害我大雪天也急忙趕來。”


    梅施的心更涼了一點兒,原來這個人連薛勤為什麽找他都還不清楚,能幫一把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果然,薛勤隻簡單地說了下是有關梅國華的案子,他的朋友就收了笑,一臉莫名其妙,“這個案子別說我了,就連我們老大也摸不到邊。你早說是這事,我都不用大老遠趕來了。”


    梅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忌憚,因為她是梅國華的女兒吧,果然他立刻起身,“我還有事,你們聊,今天對不起了,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他走得匆忙,避而遠之得十分急切,連稍微掩飾一下都顧不上。


    “對不起。”薛勤有些抱歉,“沒幫上什麽忙。”


    “沒關係,我還是得謝謝你。”梅施敷衍地說了句虛情假意的話,像是嘴巴自己答的,根本沒走腦子。她已經看得非常清楚了,找人幫她隻不過是個一舉兩得的借口,既讓她感謝又能達到他的目的,他不過就是想在出國前問問清楚張曼有沒有破壞他的好事。


    手段真是拙劣又虛偽,他想知道直接找她出來問,她或許還會更舒坦點兒,現在她簡直像被耍了,他就這樣小看她的智商嗎?


    “我家還有事,今天就不請你吃飯了。”梅施站起身,即便是客套話也說得生硬。


    薛勤點頭,梅施再不想多看他一眼,徑直走出了咖啡店。


    【第六章】


    路上的雪已經積了很厚,雪花紛揚而下沒有半點停的意思。馬路上車流滾滾,因為雪天延長了下班高峰,梅施疲憊地匯入車陣,路燈、車燈璀璨一片,晃得她心煩意亂。車行的速度和走路差不多,梅施長長吐了口氣,肚子竟然開始餓了,原本毫無胃口卻因為經曆了這麽番情緒的大起落而饑腸轆轆。


    好不容易拐出主幹道,車明顯少了,她加快了些速度,天已經黑透,雖然時間還早,卻讓人有已是深夜的錯覺。


    一輛麵包車突然從小路拐出來,速度飛快地衝上主路,梅施躲閃不及,麵包車簡直就沒來得及減速,硬生生攔腰撞上梅施的車。


    整個過程很恍惚,梅施隻覺得路燈、迎麵來的車燈全變成刺眼的光點,在她眼前瘋狂地晃動,耳邊是或尖銳或沉悶的撞擊聲。開始並不覺得疼,好像墜入了時間的黑洞,外界的一切都停頓了。氣囊彈開狠狠打了她的臉頰,像被人用力摑了耳光,疼痛便從臉極快地蔓延至全身,胸口被硌了一下,呼吸都變得難受,一條腿沒了感覺,隻覺得冰冷腫脹。梅施死死攥住身後的毛墊,通常這時候人不該昏過去沒了知覺嗎,為什麽她好像比平時還清醒。


    每一種痛,她都感受深刻,小腹裏像有人揪住她的血肉使勁絞擰,一股股的潮熱從身下湧出,順著有知覺的那條腿不停向下淌,溫熱冷卻得非常快,梅施覺得剛流出的血馬上就要結成冰,這又冷又潮的折磨加重了她的痛楚,有人來砸車窗想救她出去,她疼得嗚嗚哭泣,連求救的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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