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拒絕嗎?」她沮喪的問。她雖然願意暫時為五鬥米折腰的跟他回去,但也不想沒尊嚴到這等地步啊,不僅得躲起來,身分還隻是個伺候他的小丫頭,這太卑賤了吧。


    「如果拒絕,你有地方可去嗎?」他那神情像是對她寄予同情,但更多的是流露出一種心知肚明、早看透她的陰險。


    「沒有。」她悲憤的瞪著他。奇怪了,自己以前怎會看上這樣的人?有膽暗渡陳倉,居然沒膽承認;有膽說要帶她回家,卻沒膽公開兩人的關係……原來這家夥也隻是個怕妻子、貪歡又負不起責任的家夥罷了,她對他的印象頓時糟透了!


    她忿忿地想,莫非她當時隻是貪圖男色,瞧上對方的好皮相?不然怎會瞎了狗眼和這麽沒擔當的人苟且上,還因此搞得身敗名裂,甚至被人休離,慘的是最後還不知發生什麽事而失憶了--為這種家夥付出這麽大的代價當真不值!


    秦府的某處院落,在屋裏的蘇菱正驚慌不解的望著麵前從見到她之後便哭得淅瀝嘩啦的人。


    她很久沒照鏡子了,是變醜了還是怎地,怎麽見了她能哭成這般?


    「妳……你有話好好說,能不能不哭了,你哭得我心都慌了,還不知發生什麽事了?」她無奈的說。


    秋兒仍是抽抽噎噎。「對不起,秋兒見到小姐太高興了,這才會控製不住情緒的大哭,小姐可別被我嚇著了。」她仍是邊說邊抹淚。


    「你以前也見過我?」蘇菱問。


    「何隻見過,秋兒是伺候小姐的人,咱們是最親的人。」


    「妳伺候我?」她瞧對方眉目如畫,五官生得精致,一副標準的美人相,年紀也與她相仿,這樣的人居然是她的貼身丫頭?


    「小姐不信嗎?秋兒可是自九歲起就跟在您身邊了,小姐今年芳齡十九,秋兒都伺候您十年有餘了。」


    「你跟了我十年嗎?我竟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小姐……」秋兒聽著眼淚又掉下來了。


    「啊,你別哭,我說這話不是故意要惹你傷心的,但我也不是故意要忘記你,我隻是……就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忘了。」她本想說些什麽安慰人的話,最後卻是泄氣道。


    「小姐別難過,您會忘記我是因為……」


    「秋兒。」原本靜默一旁的秦藏竹驀然不輕不重的揚聲。


    秋兒表情忽地一變才又說:「小姐因為被休離,打擊太大,大病一場後,便記不起過去發生的事,可沒關係,您還有我和二爺呢,咱們會照顧您的。」


    蘇菱皺皺眉頭。原來她這病是這麽來的,真是太悲慘了。


    不過,她一直感到有些地方不對勁,卻沒時間細想,這會聽秋兒這番話,她終於明白哪裏有問題了。


    「請問,我由鬼婆婆那醒來後從未見過你們,而你們是怎麽曉得我失憶的事,還一點也不感到訝異?」不管是秦藏竹還是眼前這個自稱伺候她多年的秋兒,對她失憶的事都表現得太理所當然了,仿佛本來就知道她會記不起這一切。


    太奇怪了,他們甚至沒去探過她……


    「這……」秋兒神色略顯驚慌的瞧向秦藏竹。


    隻見他麵色不改,表情依舊泰然。「我們會知道你的事,那是因為送你去鬼婆婆那兒的人是我,你還沒醒來的時候,鬼婆婆就己說過你這病好了會留失憶病根,隻是近來我家中有事,沒能去探你……不料再想去探你時,便在大街遇上。」


    家中有事?這麽說也合理,她在飯館有聽人說他也生了一場病……等等!


    「你、你……是你送我去鬼婆婆那兒的?」她大大驚愕了。


    他點首,抿嘴一笑。


    「怎麽會?鬼婆婆明明說送我過去的人是我夫婿,而你……你冒充我夫婿!」她倏然明了這一切了。


    「是啊,總不好說是情人吧,便隨口說了。」對於冒充人家夫婿的事,他一點也沒覺得不應當,因為他本來就認為自己是……


    「隨口說的!」她咬牙切齒道。真是越來越不齒他了,連這點便宜也要占!


    嘖嘖,他不會以為兩人私會過,就能自詡是她的夫婿了吧?!


    哼,莫說他已有娘子這件事,就說他是單身,憑他偷情又不負責任這件事,就別想她會再委身給他。


    原以為夫婿對自個兒總還留有一點情意的,死前親自帶她去投醫,而今瞧來,是妄想了,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天底下有哪個丈夫能原諒?


    她不禁再度對荒唐的過去感到悔恨起來。


    「秋兒,我曉得你有許多話想與阿菱說,但她才剛回來,有些事總得慢慢適應才好,別一次說急了,明白嗎?」


    他對秋兒說的這番話合情合理,可不知為什麽,在她聽來卻像是別有他意?至於什麽他意,她又說不上來,也許是自個兒想太多了。蘇菱徑自臆度。


    「是,秋兒明白,既然小姐回來了,將來有得是時間告訴小姐所有的事,這也該是小主子喝米水的時辰了,我去喂他。」秋兒說著,抹去歡喜的眼淚便朝外頭走去。


    蘇菱瞧著秋兒的身影,心田裏湧出一股暖意。這人是真正關心自個兒的,那眼淚與笑容全是真情流露,半點不假,秋兒過去一定不隻是她的丫頭而己,兩人應該如姊妹一般親近。


    能得知有人這麽在乎自己的死活,仍是教她非常成動與高興的,至少得知這世上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姊妹扶持……不過,秋兒剛離去時說了什麽?小主子?喝米水?


    她赫然記起這話,立刻轉向秦藏竹問道:「你不會連孩子也有了吧?」


    「我有孩子稀奇嗎?」他瞧她一眼反問。


    她忍不住咬牙。好你個奸夫,我為你被人休了,而你卻高高興興的生娃兒了!


    同樣是奸夫淫婦,何以我的命運就這麽慘,你卻還能維持幸福的家庭?!


    她越想越不平衡,幾乎惱得快內傷了,想她當初到底是發了什麽廢,居然學人家紅杏出牆,還選錯牆爬了,這男人根本是個自私鬼,隻保他的婚姻穩當,卻不管她的死活!


    「你有孩子不稀奇,但這孩子確定是你的種嗎?這世上是有報應的,你敢背著妻子偷人,難保不會有報應上身!」


    「你現在是指控我妻子偷人?」他瞄她一眼。


    「我--我--」蘇菱頓時啞口無言。


    她怎麽能隨便誣陷別人這種事,實在太惡劣了,怎能這麽沒有道德,秦夫人是無辜的,甚至是被丈夫背叛的受害者,這麽無恥的言論萬一讓秦夫人得知,害得人家一頭撞牆以表清白的話,她就罪孽深重,更加該死了,都怪自個兒氣瘋了,才會這麽口無遮欄。


    「好吧,我道歉,不該說出這種話的,但是你也別全怪我,你也該為自己的行為檢討。」她沒好氣的要求他。


    秦藏竹瞧她一會自責,一會內疚,一會又氣憤的樣子,不由得笑了。這善良的家夥,心裏在想什麽都寫在臉上了,怎麽可能有膽偷情呢?她如果仔細想想就會發現了。


    「在外折騰了一天,也該累了吧,歇息了。」他朝她輕聲道。


    她點點頭,對於他隨時表現的溫情,其實又愛又恨,明明不齒他,卻又真心喜歡他這股溫柔。


    也許當初就是教他這濃情密意的模樣給蒙了,才會糊裏糊塗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錯。唉,真是悔不當初啊!


    瞧瞧這時辰是真的晚了,在飯館用過飯後,他還拉著她在街上溜達,說是久沒與她逛京城市集,特地帶她散步,直到天黑才帶她回秦府。都說他日理萬機,忙得很,卻有空這樣浪費時間,這唯一的理由還能是什麽,就憑她這冰雪聰明的腦袋,馬上就想得出為什麽了,還不是想利用夜黑風高、閑雜人等少的時候偷帶她回府,省得大白天帶一個女人回大宅惹非議,更讓秦夫人難堪。


    她心裏雖是不滿得這樣偷偷摸摸過日子,可一時也無法可想,隻能等之後再想辦法另謀去路了。


    見屋裏就一張梨木大床,床緣上還雕有一朵朵生動的薔薇花,挺順她的眼的,她便朝大床走去。


    「睡就睡吧,雖然不睡也成,大病過後,我反而覺得身子健壯許多,就算東西吃得少,精神還是很好,那鬼婆婆真是厲害,都將我醫成神仙了--」她邊說邊脫去梅花繡鞋,準備上床去,回頭見他還件著沒走,挑挑眉問:「不是說累了,你怎麽還不去睡?」


    「喔,這就睡了。」接著秦藏竹也開始脫起外袍來。


    「喂喂喂,你做什麽脫衣服?」她一臉驚嚇的問。


    「不是要睡了嗎?」


    「是啊,是該去睡了,可你怎麽脫起衣服來?」


    「穿這麽多我怎麽睡?」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那就等回到自個兒的屋裏再脫啊!」


    聞言,他笑了,「我是在自個兒的屋裏脫啊。」


    「你在自個兒的屋裏嘎?這是你的床?」


    秦藏竹點頭。


    原來是她搞錯了!蘇菱的臉略略地泛紅了。「不好意思,誤會了,不過這張床怎麽瞧都像女子愛用的,你的眼光真獨到--算了,個人喜好我懶得過問,請告訴我我該睡哪兒?我這就過去。」她撈回床下的繡鞋,重新再將白皙玉足套進去。


    「你還能睡哪兒,這裏是我們倆的房間,這張是我們一起睡的床。」他笑說。


    「你真是--」她張嘴想罵人,見他那副坦蕩模樣,又氣得用力咬唇。「姓秦的,我什麽時候答應與你同床的,你少不要臉了!」這厚臉皮的家夥,都搞得她身敗名裂了,還想繼續占她便宜。


    他露出一臉的無辜。「在飯館不都說好了,回秦府後同住一處院落的嗎?」


    「說得好,是同處院落,不是同一間房、同一張床,姓秦的,你的秦不是禽獸的禽吧!」


    禽獸?他的臉當場黑了。


    「姓秦的,我管你是我的奸夫還是情夫,更不管咱們的過去如何,現下的我沒那麽輕易再受你的花言巧語蒙騙,偷情的男人最可惡了!」她完全忘了自己也曾經是偷爬牆的女人。「你滾回你妻子的床上去睡!」想必秦夫人也睡在府裏另一處院落,他真大膽,竟敢與她同床共枕!


    「我早與她分房睡,不要緊的。」他說。


    「什麽?!分房了?」感情這麽不睦嗎?她微愕。


    「可怎麽辦,這裏就隻有一張床,我隻能這樣安排。」他手一攤的說。


    「你還想誆我不成?你們大戶人家住的宅邸,多得是空房,隨便安排一間給我住,這有什麽難的?」她橫眉豎目的戳破他的謊言。不和他夫人睡卻來和她擠,這像什麽話!


    「秦府確實多得是空房可住,可每個院落都有自己的主子,而我住的這院落過去是某人的,那人懶惰,不喜歡院落太大勞她走動,所以這裏一共隻有三間房,現下分別都有用途,而你是我要藏的『嬌』,難道讓我將你安排到別的院落住嗎?」


    這家夥!她簡直要噴火了!


    有沒有這麽欺人的,這是逼得她非要與他同衾共枕了!


    「好!姓秦的,也不為難你了,我能容與你在同一個屋簷下睡覺,可勞你行行好,這床就讓給我,那地板給你,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就這麽著,歇息吧。」她丟了顆方枕到地上給他,再度將鞋子一踢,跳上床去。既然非得同房,那這張床就是她的,那心懷不軌的家夥休想上床染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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