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沒有任何懸念的圍殲戰,桓軍大將皇甫敷以三萬伏擊孟昶的三千人馬,又是出奇不意,若是再戰敗,他隻有抹脖子自殺的份了。


    不過雖是一場有備而來的殲滅戰,孟昶的這支軍隊又是以降兵居多,但皇甫敷仍付出了近三千人的傷亡,由此可見北府軍統兵的強悍。而北府軍這邊,從先鋒孟昶到普通士兵,幾乎全部陣亡。


    而這似乎隻是個開始,皇甫敷的人馬奮戰一夜,還沒等休息呢!劉毅的北府大軍就仿佛從天而降,以相同的方式從四麵八方殺了上來。


    劉毅陣斬皇甫敷,桓軍三萬人馬不戰自潰,被殺三千多,兩萬多投降。使劉毅的人馬好像變戲法似的,一下暴漲至五萬。


    以三千換三萬,怎麽看劉毅都是贏了,不過他並不太高興,因為被他看中的路強失蹤了,雖說這個結局是他一手策劃的,但從本意來說,他並不希望路強死,他覺得以路強的身手,完全可以逃出來。


    隻是現在路強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讓他不由有些後悔,當初怎麽沒提前通知路強離開呢!


    其實他也明白,不是他不想通知路強離開,實在是怕被孟昶知道了他的計劃,所以才沒有派人去找路強的。


    這件事情完全是臨時決定的,不然在廣陵的時候,他就留住路強了。


    不過沒有找到路強的屍體,倒也讓他存了一絲僥幸。於是一麵命大軍就地駐紮,整編降兵,一麵派人四處尋找路強。


    江水粼粼,朝霞在江麵上不斷跳動著,預示著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在江南岸的一處江叉內,停泊著一條小船。


    小船上除了正在做飯的船家和船娘外,艙內還躺著一個昏迷不醒、渾身纏滿了布條、布條上還泛著血跡的人。在他頭邊爬著一隻通體黝黑的小山豹。


    這個人自然就是路強,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從亂軍中殺出來的,隻是在昏迷之前,他才發現竟然隻剩他一個人了,然後就一頭栽進江水裏。


    小山豹個頭太小,又異常機警,根本引不起敵人注意,不過小家夥卻始終跟在路強身邊,那怕是他掉進水裏,也沒有自行跑開。


    因失血過多而昏迷的路強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救起。


    忽忽悠悠的,腦中還閃現著拚殺時的場麵,敵人的慘叫,自己兄弟臨死時的慘叫,孟昶那決絕的眼神,都仿佛針一樣在不斷刺痛著他的心窩。


    就這樣完了嗎?不、決不……不知過了多久,路強終於睜開眼睛,隻是身上巨大的疼痛卻讓他不敢移動分毫。


    “嗯!”


    忍不住疼得哼了一聲。卻把外麵正做著早飯的船老大引了進來。


    這個船老大本來是住在江北岸的,後來半夜聽到廝殺聲,嚇得連夜把船駛到了南岸,卻沒想到剛把船停好,就發現後麵甲板上趴著個人。


    眼見這個士兵還有呼吸,心腸特好的船老大就給路強簡單包紮了一下,不過想要完全治好路強身上的傷,卻是沒有辦法,剛才他還在想,要不要去岸上村子裏找個郎中來。


    就在這時路強醒了。


    眼見有人進來,小山豹立刻站起來,衝著船老大呲起牙來,看樣子倒很象個守護神,隻可惜它的個頭實在太小,根本嚇不住人。


    船老大手裏端著一碗熱湯,看著已經睜開眼睛的路強,歉意地笑道:“我這裏太簡陋,回頭我去給你找個郎中,不然你的傷怕是要加重,這碗魚湯你先喝著,暖暖身子”


    此時路強已經完全清醒過來,知道是這個人救了自己,身子雖不能動,還是勉強笑了笑道:“謝謝船老大,不過還是不要找郎中了,煩請大哥把我送回北府軍大營,到時一定重謝大哥”


    船老大剛剛就覺得這個高個子軍士好像是北府士兵,現在聽他自己承認,心中更加高興。


    忙道:“你不用回江北,江南也有北府軍大營,聽說就要和桓賊開戰了,不過不是我打擊你,你的傷怕是一時半會好不了,還是先把傷養好再說吧!”


    北府軍名聲在外,而桓玄登基的時間雖短,卻驕奢淫逸、盡失民心,晉朝百姓從上到下沒有不痛恨他的。


    船老大說的路強自然明白,不過他不放心那些兄弟,這一場大戰下來,也不知道能活幾個,而且他已經想好,他決不會讓孟昶死的這麽屈,現在他雖然不能把劉毅怎麽樣,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一定會讓劉毅付出代價的。


    船老大說著把魚湯喂著路強喝了下去,他在給路強包紮傷口的時候,發現路強身上不下三十餘處大小傷痕,真不知道這個年輕人受了這麽重的傷,是怎麽挺過來的?


    就在這時,威脅船老大不成的小山豹突然好像發現了什麽似的,自行跑了出去,然後站在船首“哧、哧”地吼叫起來。


    誰也沒心思注意這小家夥的舉動,可當船老大的媳婦回過頭來的時候,突然發現船上不知何時竟多了個不修邊幅的邋遢道人。


    不待船娘發話,邋遢道人已經抱起小山豹,然後低頭鑽入船艙中。


    感覺眼前的光線一暗,路強不由抬頭望去,卻見那一心要收自己做徒弟的老道出現在眼前。


    在山上的時候,路強一心離老道越遠越好,此刻再見到老道的時候,心裏竟然一鬆,隨即又昏迷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當路強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一張床榻上,身子也被纏得跟木乃伊似的,一個濃烈的藥香撲鼻而來。


    不用問,這一定是老道給自己弄的。說實話,在感覺到藥丸的神奇功效之後,路強已經有拜師的想法了。


    卻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同老道再次見麵,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自己的。


    “就這兩下也敢去從軍,真是糟蹋了我的靈藥”


    似乎知道路強已經醒了,老道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看著邋裏邋遢的老道,路強隻感覺說不出的親切,想說感謝,不過最後還是沒說出來。


    “幸好你沒真收我做徒弟,不然傳出去,還不丟死你的老臉啊!”


    聽了路強的話,老道突然怒了起來,抬手在路強的傷口上重重拍了一下,怒道:“說的不是嗎!你死不死是小,丟我老人家的麵子怎麽成,不行,這次你必須同我回山,我老人家不同意,你決不能下山”


    路強想搖頭不答應,可是脖子卻無法轉動,隻好繼續開口道:“要不你跟我去吧!再有人欺負我的時候,你也可以出手不是?隻要你跟我去,我一定叫你師父”


    老道聽完路強的話,氣得跳了起來,就差點上來直接掐死路強了,不過這老道臉變得特別快。


    轉臉“嘿嘿!”一笑道:“這可由不得你了,你知道這是那嗎?沒有我的話,即便你是個好人,也決走不出去”


    路強雖然身子動不了,但眼睛還能動,剛才他已經觀察過,這裏好像是個禪房,牆上掛著道君畫像,桌上有香火,地上還有蒲團。


    如果這裏不是老道的老巢,就是他徒子徒孫的地方了。


    老道這麽厲害,他的徒子徒孫們,想必也不會差到那去,那自己豈不是真不能出去了?


    練武倒是可以,可要是練個十年八年的,自己還出來幹什麽?黃瓜菜都涼了。


    見路強不說話了,老道施施然坐在蒲團上,一臉得意地笑道:“臭小子,別以為你逃了,道爺就抓不住你了,吃了道爺的藥,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道爺也能把你抓回來”


    路強之所以不說話,其實是心裏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老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說了,他或許會放自己離開,不說,怕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思想鬥爭了好一會,咬了咬牙,終於道:“師父,您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嗎?”


    “你小子是人是鬼,跟道爺有什麽關係?隻要道爺看上你了,你就休想逃掉,哼!說吧!你到底是誰?”


    這死老道,一點道理都不講啊!不過好奇心倒也不小。


    “我就是司馬德宗,那個被桓玄廢掉的皇帝”


    路強真是下了好大決心才把這個秘密說出來的,他相信老道決不會出賣他,不過更多的還是為了脫身。


    “你說什麽?你是誰?”


    老道屁股底下好像裝了彈簧,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就一下跳到路強麵前,眼睛瞪大到了極致,內中盡是不信之色。


    路強身上雖沒有證據,但他把自己死而複生,桓玄如何篡位,自己如何使計脫身,最後被追殺,在山裏迷路等等經過說了一遍之後,老道的嘴張得已經能塞進鵝蛋了,顯然是相信了路強的話。


    很快,老道的臉色就凝重起來,沉思片刻道:“這樣你參加北府軍的原因就不難理解了,可你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北府軍的將領,這樣不就名正言順了嗎?”


    路強說的雖然生動,但老道會用他自己的辦法去證實的。


    “師父,實不相瞞,活過來之後,讓我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說朝廷為什麽這麽亂?桓玄為什麽這麽容易就篡位?而不管是誰造反,最終受苦受難的還是窮苦百姓,我想改變這種狀況,可這幾百年積攢下來的舊習,又豈是我一個人、一時半會就能改變的?所以我想,想讓朝廷穩定,百姓安居,就必須行破而後立之策”


    路強說的可謂大義凜然,不過這些話基本都是他從前在書上看過的,在結合當前的局勢,半真半假地說出來之後,還別說,真有點那麽回事。


    最後誠懇地道:“師父,我能感覺出您雖是個遊戲風塵的人,但也心係天下蒼生,還請師父助我”


    雖說路強一口一個師父的叫著,但老道顯然沒那麽容易被打動,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了路強半天。


    好半晌才道:“你若有半句虛假,我必親手取你性命”


    從路強見到老道那一刻,老道始終都是嬉皮笑臉的,幾乎沒看過他這麽嚴肅地說過話。


    但路強能感覺到,這一關他已經通過了,下麵該是老道接著出血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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