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起將牆邊清理幹淨,然後兩戶人家就是大院相通了,最高興的應該是阿軒了,一會兒跑到隔壁玩,一會兒又跑回來。蘇景陽有時候找容辭有事也不用爬梯子,或者去敲門了,叫他過來吃飯也方便。就是隔壁有什麽動靜,都聽得一清二楚。容華來了之後見狀,在容辭麵前對那天的風是讚不絕口。“好風,好風!怎麽剛好就挑上了這麽一麵牆!當真是世界第一絕妙,第一善解人意之風!”又跑過來問蘇景陽:“那些人還有沒有找你們麻煩?沒有了吧,我跟阿易去把他們打得哭爹喊娘的,量他們也不敢!”蘇景陽這才知道原來還有這回事,於是早上特地做了雞蛋餅還有粥端過去感激容辭,容辭卻躺在躺椅上昂了一聲,語氣淡淡的讓他擱置在桌上,渾身透露著淡然不值一提的感覺。沒幾日,向草又開始出現在林記小館收泔水,一如既往的沉默。蘇景陽有一次去後廚碰到過他,他身體登時僵住那,望著蘇景陽仿佛欲言又止。蘇景陽感覺到他的掙紮,心裏一動,想過去跟他交流,他卻慌張的扭頭就走。蘇景陽卻心頭稍稍鬆口氣,有掙紮的話,就說明還有救。蘇景陽回家了後還跟陵離講了自己關於這件事的想法,陵離手裏的菜也忘記擇了,目光癡癡的望了他許久,才彎起嘴角輕輕的一笑,“你總是跟別人想得不一樣,不過,很好,真的很好。”一般人是不會管這樣的事,況且向草是童養媳,在外人看來,養了他就是該做牛做馬,任勞任怨,要他生幾個就生幾個,不開心了想打就打,就算他最後累死了或者被打死了,那也是他的命,沒有人去可憐或者同情。可是蘇景陽卻覺得這是不對的,這是需要反抗,需要解救的。陵離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的臉,心底泛起一陣難言的酸楚和感動。蘇景陽低頭揪著菜葉,歎氣,“我能做的也不多,最主要的還是要看他自己了。”蘇景陽其實被陵離誇得有幾分心虛,因為他特別的想法在這個時空來說,不見得會被理解,甚至會被說吃飽撐的,可至少陵離是理解的,蘇景陽心裏總算是舒暢了那麽一點,他覺得堅持自己的沒錯。陵離推他起身,柔聲道:“你去陪阿軒玩吧,廚房裏我來就成了。”蘇景陽應了聲好吧,站起身來走出廚房門,卻一眼瞧見燈火映照下,容辭站在家門口,漆黑的眸子正望著這邊,也不知道多久了。蘇景陽步子一頓,跑到兩家的分界線那,衝著他嚷嚷:“你偷聽我說話!”容辭道:“你這大嗓門,還用我偷聽?”蘇景陽轉身準備走,容辭在他身後緩聲開口:“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在容城安排身份,避免他家裏人糾纏。”蘇景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說向草的事,忙轉過頭去,“真的?”容辭點頭,蘇景陽登時喜笑顏開,如果向草願意離開的話,這不失為一件好事,畢竟想進容城要經過嚴密的盤查,向家人肯定不會有本事追到那兒去。蘇景陽真心感激他,眼睛亮晶晶,有模有樣的衝著他深深作了一揖,“雖然到時候還是要看他自己的選擇,但是在下先在這裏謝謝阿易少俠了!灰常感謝!”容辭搖頭輕笑了笑,道:“傻樣子。”蘇景陽第二天就在後廚守著,逮著向草又問了問他的意向,向草卻死死攥緊滿是凍瘡的手,低著頭看著地麵,結結巴巴了許久才說他還要再考慮考慮。蘇景陽知道他已經過慣了受壓迫的日子,反而難以提起勇氣,就對他說了可以安排他進容城的事情。向草心事重重的離開了。蘇景陽就一直等他的消息,可是沒想到……向草的消息沒等來,卻從梁路那裏聽到了關於向草那個跛腳女兒的消息。那天,向老太太難得在家裏燒一次開水,又將裝滿滾開水的大鍋給擱在地上,向草的那個女兒不知是怎麽搞得,竟然剛好一跟頭摔進去了!老太太在旁應該是瞧見了,不過也沒去救,大概怕救起來還要拿錢去治傷,浪費錢。然後,向草的女兒就這麽活活的被燙死了!!!據說孩子被撈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慘不忍睹。有人說了,這個老太太或許就是故意的,因為當初這個小女孩沒賣出去,她覺得很晦氣,想丟掉,結果一向沉默的向草拚死了反抗才得以將女兒留下來。可老太太覺得家裏多一個賠錢貨,一直心存不滿,才有了這次的事情。蘇景陽聽完就僵坐在那兒了,隻覺得自己每一根神經都在劇烈的顫抖,陵離更是抱緊了阿軒,紅著眼眶說不出話來。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向草點頭同意了,就會把他跟他女兒送走了,不會遭遇這種事情了。可是,就差了一點點。想起那個小女孩的悲慘遭遇,蘇景陽晚上心口絞痛,難受得無法入睡,半夜爬起來坐在大門口發呆,想吹吹風冷靜冷靜,陵離跑出來靜靜的陪著他,眼睛也始終也紅紅的。陵離忽爾察覺什麽,轉過頭去,發現容辭也出來了,隻是默然的將視線落在了蘇景陽的身上,沒出聲。蘇景陽整個人呆呆的,至始至終也沒發現他。快天亮的時候,蘇景陽才靠在陵離的肩頭睡了,容辭邁步走過來,陵離悶不吭聲斂著眸,小心翼翼的將蘇景陽扶著靠到容辭懷裏,容辭就勢將蘇景陽抱起來,抱進了屋內。蘇景陽跟陵離聽到消息的時候,事情其實已經發生了好幾天了,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向草家準備看看他,向草的兩個兒子還在瘋跑,向草的婆婆仍舊坐在門口用手摳牙齒,摳完還衝著空中彈一彈,頗為悠閑。還有一個身形臃腫的男人在走進走出,應該是向草的夫君。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悲傷情緒。蘇景陽壓抑著內心想砍人的衝動,跟陵離去尋了一圈,卻沒能看到向草的人,最後隻能無功而返。令他們沒料到的是,向草在飯館中午最忙的時候過來了,雖然沒有推泔水桶,可是他仍舊是習慣性的從後門進來的。蘇景陽看到他的時候,呼吸都不敢用力,可是向草看起來很平靜,甚至還有幾分局促的搓了搓衣角,踟躕了半晌才對蘇景陽道:“蘇老板,我,我可以去大堂,上桌吃飯嗎?”蘇景陽來不及思索他這句話裏透露的信息,忙不迭的就答應了,忙迎他過去,“有什麽不可以,我請你吃,你愛吃什麽?”向草卻搖了搖頭,帶著幾分固執的道:“不用了,我帶錢了,謝謝您。”蘇景陽去了大堂才發現位置都滿了,正好容辭一人占了一桌,還沒上菜,蘇景陽忙跑過去跟他打商量,向草一臉驚慌,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容辭態度很溫和,站起身衝他道:“無妨的,請吧。”容辭大概是怕他有所不便,沒有拚桌,而是直接讓開了,見向草還在猶疑,蘇景陽揮揮手,脫口而出道:“沒關係沒關係的,他是家屬,別管他,常來的,很隨意。”容辭拎了拎嘴角,往後廚去了。向草這才十分拘謹的坐下了,仿佛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點了幾道菜,最後又對著蘇景陽小聲道:“我,我還想點一道紅燒兔肉,小水之前一直想吃,可是……沒有吃到。我想打包了,待會兒去看看孩子。”小水,應該就是向草女兒的名字,蘇景陽回想起那天向家老太跟孫子們一起拎回家的兔肉,隻覺得一陣咬牙切齒,頭疼欲裂。其實廚房裏沒有兔子,但是蘇景陽還是一口應下了,讓店裏的小二出去現買回來陵離做。蘇景陽準備去廚房裏幫忙,向草卻又輕聲喊住了他,低著頭,明明隻是身上顫抖著,可是蘇景陽卻仿佛感覺了來自他靈魂深處的震蕩,”對不起,蘇老板,是我辜負了你的好意,真的對不起。”向草吃完後執意要付錢,蘇景陽跟陵離也執意不肯收,向草卻道:“我……也想為自己花一次錢。”蘇景陽一下就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還是將錢受下了。蘇景陽給向草打包的兔肉是用碗裝好了,用食盒提著出來的,向草怔了一下,最後說換成紙包就成了,蘇景陽又說沒關係。向草卻說家裏活兒太多,盤跟食盒可能沒時間送回來。他很固執,蘇景陽沒辦法,隻能給他換成了油紙包,向草不停的說謝謝。向草這次是從林記小館大門出去的,蘇景陽送他出去,猶疑了片刻才道:“你想離開的話,我們還是照樣可以幫你的。”向草卻搖搖頭,抱緊懷裏還熱乎著的兔肉,含淚衝著蘇景陽笑了笑,“算了……這都是我的命。”向草最後對著蘇景陽鞠了一躬才大步離開,這一回頭仿佛帶了決然的味道。蘇景陽在原地看著他已經消失的背影狠狠愣住了。他看到自己的進度條開始瘋長,最後竟然到了4.7%!!!蘇景陽整個人都震驚了,他開始回想係統說的那些,除非是解開心結,除非是完成此生最大的心願……對了,最大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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