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羨魚難以形容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明明是大白天,太陽還未完全落下,青石地磚在餘暉下變成溫暖的橘色,院裏的美女櫻也綻放得妖嬈,這個看上去精致漂亮的院子,毫無征兆的出現一種詭異的陰森感。


    原本溫情的黃昏,呈現出夜晚將至的緊迫感。


    起初時羨魚以為自己隻是多疑敏感,可是當臨淵離開的時間越長,她心中越發不安,感覺就像被一雙看不見的眼睛盯上了。


    時羨魚渾身發毛,衣袖下的胳膊早已炸起一層雞皮疙瘩。


    她現在敢肯定,就在這院子裏的某個角落,有一雙眼睛,正靜靜注視著她。


    下意識第一個念頭,就是回屋等臨淵回來。


    可是屋裏隻有她一個人,若是真發生什麽變故,別說逃跑,連目擊證人也難找到一個,她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時羨魚默默搓了搓胳膊,裝作賞花的樣子,在許宅的後院慢慢溜達……暗處的視線如影隨形,那道目光一直不曾離開。


    她表麵平靜,心裏卻焦急,路上偶爾遇到幾個仆人,全都神色平常的端茶送水掃地,似乎全世界隻有她覺得不對勁。


    她從廂房所處的偏院,一直溜達到許小姐的院子外麵,正猶豫要不要進去,忽然,一隻手搭在她肩上——


    “啊!!!”


    時羨魚嚇得叫起來!


    一轉身,卻發現是許清風。


    許清風也嚇了一跳,是被她的反應嚇到的,訕訕解釋:“我以為是家中小妹,正奇怪妹妹的嫁衣怎麽脫下來了,沒想到是時道長,這……是在下失禮了,還望道長見諒。”


    時羨魚扶著狂跳的心口,也尷尬得很,“沒關係……我,我剛才想事情太入神了。”


    她發現,那種被人暗中窺視的壓抑感消失了。


    許清風拱手道:“既如此,在下就不打攪道長了。”


    時羨魚見他要走,心又懸起來,唯恐那股視線再出現,忙叫住對方:“等、等一下!”


    許清風停住,疑惑的轉身看向時羨魚,恭敬問道:“道長可是有什麽吩咐?”


    時羨魚能有什麽吩咐?不過是覺得身邊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安全罷了。


    她的餘光瞄向四周,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處,支支吾吾的問:“……你特意來這裏,是擔心許小姐嗎?”


    “外院來了貴客,母親讓我過來叮囑妹妹不要隨意走動,以免衝撞了客人。”


    許清風伸著脖子朝院裏望了望,許相芸正在屋裏生悶氣,她透過窗戶看見哥哥,頓時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啪地一聲關上窗子!


    “這……”許清風喃喃,“看來小芸應該不會外出走動,我就不過去討嫌了。”


    時羨魚怕他走人,趕緊找話題:“要不要叫幾個人來看著許小姐?沈道長被請去外院見客人,萬一狐妖來了,豈不是措手不及?”


    “應該不會吧……”許清風謹慎的回道,“狐妖每次出現,都是夜裏子時左右,從未在白天擄過人。”


    時羨魚心裏一咯噔。


    如果不是狐妖,那剛才一直盯著她的,是什麽鬼東西?!


    這時,許清風問她:“時道長為何會來這裏?也是擔心我妹妹嗎?”


    “啊……”時羨魚的目光飄忽,“我,我隨意逛逛,想熟悉一下這裏的環境。”


    “原來如此。”許清風仰頭望了眼天色,“青山城有不少風景好的地方,可惜現在天色有些晚了,不如在下帶道長去近些的地方逛逛?”


    時羨魚求之不得,點頭道:“好啊。”


    她想起那道詭異的視線,又胡謅道:“最好能去人多些的地方,我想了解一下這裏的人怎麽生活,說不定能發現一些線索。”


    “道長心細如發,在下佩服。”許清風朝時羨魚拱了拱手,恭敬的說,“不如我們去餘家看看?餘家的小女兒也被狐妖選中了,若這次能除掉那狐妖,餘家上下必定感激不盡。”


    時羨魚聽了,遲疑片刻,最後還是點了下頭,“……行吧。”


    …………


    許清風領著時羨魚出了許宅,出門沿著石磚路麵走了十來米就遇到石階。這裏的房屋全是依山而建,因此地勢高低錯落,每走幾步就遇到石階,再走幾步又遇到吊橋,映著山間的綠樹花草,遠遠看著是副美景,但真正走在其中卻是累得不行。


    時羨魚很快走不動了,她扶住路邊一個石墩子,默默擦了把汗,心裏後悔沒把羊帶出來。


    前麵領路的許清風停下來,體貼的問她:“道長可是累了?”


    累?


    不,這怎麽能叫累?她隻是汗出的有點多,腿有點軟,外加身上有點沒力氣而已。


    時羨魚輕輕搖頭,瞥眼看見吊橋邊有一尊長著青苔的石像,便指著那石像說:“我在看這個。”


    許清風看著石像輕輕笑了,“原來是夜遊道人啊。”


    “夜遊道人?”時羨魚微愣,再次仔細端詳石像,不知道是歲月侵蝕,還是雕刻者故意為之,石像的輪廓是比較粗糙的,沒有多少細節,隻能勉強看出是一個身披長袍的道人,麵目五官顯得威武,會讓時羨魚聯想到年畫和門神。


    石像前供奉著幾枚叫不出名的果子,果子沒有腐爛,應該是最近被人擺在這裏不久。


    “原來夜遊道人長這個樣子。”時羨魚好奇的多看幾眼。


    許清風笑道:“這隻是大家想象中的樣子而已,在我很小的時候,這裏就有夜遊道人的傳說了,但是從未有人親眼見過。”


    時羨魚更好奇了,問他:“從沒見過,那你還相信他存在?”


    “不然如何解釋我們青山城長久以來都沒出現過妖怪?青山城的老人們都說,是夜遊道人打跑了妖怪,保護了我們。”說著,許清風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聲音也低了些,“現在出現一隻狐妖,大家便說,夜遊道人離開了。”


    時羨魚看了看神色黯然的許清風,又看了看麵前的石像,鬼使神差的,她伸出一隻手,輕輕貼在石像身上——


    潮濕的,粗糙的青石,在她手掌下卻好似有了心跳,霎時間從石像中湧出許許多多情緒!順著掌心處一直傳達至她心裏!


    “請夜遊道人顯靈!請夜遊道人顯靈!”


    “求夜遊道人保佑我一家平安。”


    “請夜遊道人現身,趕走狐妖!”


    “夜遊道人,請保佑我的姐姐能夠回來……”


    ……


    時羨魚驚愕住。


    這是祈願聲,不計其數的祈願,全部盛放在這尊貌不驚人的石像裏。


    原來真的有人憑一己之力修成了神,也許他並沒有神佛般通天的能力,但是在青山城的百姓心中,夜遊道人就是他們的保護神,夜遊道人無所不能。


    這不是向她傾訴的祈願,可是時羨魚聽著這些祈願聲,卻不禁有些感動……


    心中忽然萌生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這次能否除掉狐妖,她都希望離開的夜遊道人能夠回來,希望他聽一聽這些祈願,看一看這裏信任著他的人們。


    “道長?”許清風出聲問道,“這石像……有什麽問題嗎?”


    時羨魚回神,朝他溫和笑了笑,“沒什麽,我們接著走吧,離餘家還有多遠?”


    “噢,快到了,就在前麵。”


    時羨魚跟著許清風繼續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激勵,腿腳又有了力氣,心裏也幹勁滿滿,想要為這裏的百姓做點什麽。


    路上她又陸續遇見幾尊石像,有高有矮,有胖有瘦,無一不是夜遊道人。


    這裏的人們習慣在家門口擺一個夜遊道人的石像,就像時羨魚所在的世界大家喜歡貼福字一樣。


    到了餘家,兩人沒有直接進去。


    時羨魚站在院外,看見院牆上站著一個小小的夜遊道人石像,住在院裏的人似乎希望借此得到保佑,但是狐妖帶來陰霾依然讓他們不知所措。


    院裏,一個男人正在試圖把柴房的門用磚塊封死,還有一個女人在幫他和泥,一邊忙碌,一邊抱怨:“這要折騰到幾時去?早就勸你嫁去你表哥家裏,無論如何保住性命才要緊!偏你最嬌貴,這個不嫁,那個也不嫁!”


    柴房裏傳來年輕女孩的聲音:“他都娶三回了!我再嫁過去算怎麽回事?!我不嫁!我就算被狐妖吃了也不嫁他!”


    男人罵道:“胡說什麽!老子養你這麽大是為了給狐妖填肚子的?!啊?!”


    女孩不做聲了。


    外麵的女人也不抱怨了。


    男人繼續用磚石砌成牢固的牆,隻是眼眶不知不覺變紅了。


    時羨魚咬了咬唇,心裏說不清是種什麽滋味,默然良久後,對一旁的許清風說:“我有些累了,我們回去吧。”


    許清風點了點頭,領時羨魚返回。


    回去時候,兩人恰好遇見那位貴客出來,許大人和沈逍站在院門口送對方離開,因為許清風與時羨魚回來,不免又寒暄介紹一番。


    時羨魚心不在焉的應和著,隱約聽他們介紹說她是沈逍的師妹,這身份倒也合適,省得她說不清自己的來曆。


    後來的話大約是恭維她年輕漂亮,她沒怎麽仔細聽,滿腦子想的都是餘家那對父母把女兒封進柴房的情景。


    等到貴客終於走了,沈逍與她一起回廂房,沈逍問她:“臨淵呢?”


    時羨魚腳下一頓,抬頭望向前麵毫無動靜的廂房——


    不會吧不會吧?臨淵到現在也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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