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應?什麽報應?”李伶靜哼了一聲,“我看他活得簡直不要太滋潤,兒子有香芷給他生,錢有香芷給他掙,他在翰林院裏的官職雖然不高,但說出去有麵子,活也不多,正適合他。”


    姚娘默默想了想,嘴角彎起,“你說的對,有些人確實淪落到可憐的處境而不自知,是我高看謝律了,說不定這樣的生活正是他想要的。”


    李伶靜癟著嘴巴:“他到底哪裏可憐嘛。”


    姚娘笑著看她一眼,“他最可憐的地方,就是失去了你呀,你們原來雖然有些爭吵糾葛,但你是真心把他當丈夫看待,可你瞧香芷把他當成什麽了?”


    李伶靜抿了抿唇,低聲喃喃:“是他自找的。”


    其實做生意這段時間,她有很多機會給謝律下絆子。


    當初把忘憂閣開起來,就是為了結識高官,打壓謝律。


    但是當李伶靜真正接觸到那個階層,眼界隨之開闊,便不屑於再用那些手段,好比她如今與戶部尚書交好,聊的都是民生大計,戶部尚書教會她,哪怕一分一厘隻要用到恰當處也能為百姓帶來巨大改變。


    若是要尚書大人去欺負一個小小的翰林院修撰,豈不可笑?


    還會拉低她的格調。


    姚娘淡淡笑了下,說:“且等著看吧,就算你不出手,謝律這官也很難升上去了。”


    李伶靜聽了一愣,翻了個身,支起半邊胳膊,問姚娘:“為什麽?香芷費盡心機,不就是想跟著他一塊兒雞犬升天嗎?”


    “當官夫人固然威風,但如果官做得太大,香芷也會擔心把控不住他呀……”姚娘笑道,“不過,如今對香芷而言,最重要的倒不是官職高低的問題,而是能不能扶正的問題。”


    “她想要扶正,隻怕不容易。”李伶靜皺起眉頭,“謝律那個人,以前隻是有些清高,喜歡講空頭大道理,愛麵子,重名聲,自從他科考中榜之後,就變本加厲起來,香芷是丫鬟出身,謝律肯定要找個門當戶對的官宦小姐為妻。”


    姚娘笑笑,問:“那你是希望謝律如願,還是希望香芷如願?”


    李伶靜瞪大眼睛看她,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這兩個都是她討厭的人,她巴不得他們倆都倒黴!……但平心而論,她覺得謝律不會是香芷的對手。


    “算了,想他們做什麽,睡覺、睡覺……”


    李伶靜重新躺下來,閉上眼睛。


    姚娘見狀,也闔眼睡下了。


    幽暗的臥室裏,荷綠床幔上映出窗欞的雕花投影,虛虛實實,像夜色暈染出的水墨畫。


    李伶靜緩緩睜開眼睛,有些睡不著。


    她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和香芷一同被賣進妓院,蘭媽媽折磨人的花樣多,既能讓她們遭罪,又不會在身上留下痕跡,每每受不了時,她和香芷總是抱在一起哇哇大哭。


    那時,香芷雖然比她還年長兩歲,但是呆頭呆腦的,既不機靈,也沒什麽膽子,經常哭得比她還厲害,動不動就淚汪汪的問她:“靜兒,我們以後可怎麽辦呀?”


    李伶靜說要逃跑。


    別的女孩被打怕了,不敢跑,隻有香芷傻乎乎和她一起逃。


    後來果然被抓回來,又是一頓毒打,是姚娘出麵攔住老鴇,承諾一定教乖她們,老鴇才作罷。


    再後來,姚娘教她們讀書寫字、彈琴畫畫,她學什麽都不行,而香芷學什麽會什麽,蘭媽媽以為自己撿著了寶,歡天喜地的為香芷置辦新衣裳,說再養兩年就能賣個好價錢。


    香芷被嚇住了,晚上抱著她哭,想要再逃一次。


    當時她向香芷保證,隻要自己能回家,一定不會丟下香芷不管。


    再後來,姚娘幫助她們逃出生天,從此她們倆再也不用害怕挨打受罰,可誰知如今變成卻成了仇人……


    李伶靜心底無聲歎氣,閉上眼睛,不願再想這些了。


    ……


    十二月底,姚娘出嫁了。


    這一天忘憂閣不做生意,隻辦喜事,賓客絡繹不絕,嗓門清亮的跑堂夥計不停唱念著來客禮單,外頭的鞭炮放了一掛又一掛。


    喧鬧聲中,李伶靜隱約聽見了喜客來的名字,側頭望去,看見香芷來了。


    看那樣子,似乎是沒打算久留,放下禮物後,和遇到的位商戶寒暄了幾句,便準備離開了。


    香芷剛走出門外沒幾步,李伶靜下樓叫住她。


    “難得來了,不看看新娘子嗎?”


    香芷停下腳步,回頭望向李伶靜。


    李伶靜似笑非笑看著她,“咱們倆雖然有過節,但姚娘待你不錯,你確實該來看看,畢竟,將來未必會有機會再一麵了。”


    香芷禮貌回道:“新娘子屋裏人太多,去了也說不上話,我就不進去添亂了。”


    李伶靜最看不慣她這副假麵孔。


    當初在謝家,她就是這樣一副溫婉可人又善解人意的模樣,將謝律哄得服服帖帖,無論背地裏怎麽挑撥離間,當著別人的麵永遠表現得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心底沉寂已久的怨恨,隱隱又要冒頭。


    李伶靜忍不住刺她一句:“以後記得看好謝律,花了這麽多心思從我手裏搶了去,要是再弄丟了,可別怪我瞧不起你。”


    香芷怔了怔,隨後嘴角微微翹起,“你當我是你?”


    李伶靜麵上一僵,譏諷道:“是啊,你不是我,你慣會摸男人的心思不是嗎!”


    香芷靜靜看她片刻,道:“芳巧肚子裏已經有了謝律的孩子。”


    李伶靜愣住,過了兩秒才想起來,芳巧是謝二夫人身邊的丫鬟。


    她又驚又怒,忍不住道:“這才過了幾個月!你怎麽沒看住他?!知道他愛偷腥,還叫他弄大芳巧的肚子!二夫人怎麽能善罷甘休?!”


    香芷見她發怒,掩唇輕笑,說:“李伶靜,你還是老樣子,一點兒也沒變。”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走了。


    李伶靜站在原地,呆愣許久,終於慢慢反應過來……謝律那等愛臉麵的人,就算再色膽包天,也絕不可能動二房的人,這件事隻怕是二夫人出手設局,香芷推波助瀾,二人聯手坑了謝律。


    至於香芷為何這樣做,也很容易理解。


    隻要鬧出醜事,就相當於有了謝律的把柄,而謝家越亂,謝律想要娶名門閨秀的可能性就越低,等再亂個幾年,庶長子長大,香芷有了兒子做依靠,哪怕一輩子不被扶正,她在謝家的位置也無人能夠動搖。


    李伶靜想通這些,心中五味雜陳,望了眼不遠處喜客來的牌匾,有些情緒在不知不覺中釋然了……


    …………


    姚娘出嫁後,時羨魚也隨之消失了蹤跡,李伶靜獨自經營忘憂閣,定下計劃擴張自己的商業版圖。


    曾經她的願望是生兒子。


    現在她的願望是成為一代女商,富甲天下。


    不過,這個願望她不再求神拜佛,她想自己去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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