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哪是吃軟飯的男人?他笑了起來,看著正忙著跟常府二夫人做生意的賢妻。


    她那一雙靈動眼眸矯情發光,口條清楚,“我們絕對是量身訂作,對,你看這布料多精美,款式也很豐富……”


    “你別擔心,錢家的織布絕對考究,我們是百年老店,不隨意糊弄的。”


    他露齒一笑,走近她身邊,笑看常夫人,“二夫人,你別想太多了,昨兒,大夫人一來可訂製了十套衣服。”


    “什麽?!那個女人真敢花錢!”三夫人一臉生氣。


    “女為悅己者容,二夫人,你是聰明人,守著一堆金銀珠寶,卻不花心思打扮自己,讓常爺無花可看,老往花樓去一擲千金,值得嗎?”


    “是啊!好,我要訂二十套,絕不讓大夫人專美於前。”她忿忿不平,隨即下了大訂單後,乘著馬車離去。


    霍敏兒送走這名難纏的貴客,卻搖頭瞪著錢少倫,“我不喜歡你用圓滑巧舌、挑撥離間的方式來做生意。”


    “常家二夫人是特例,她天生小氣,你要做她一筆生意,不這麽做,談了一百天也沒有訂單,何況……”


    “何況?”


    見她笑了,他明白她了解了,笑咪咪的挽著她的手往裏頭的院落走去,“我是為她好,明明長得比一些花樓女子美,可惜舍不得打扮,常爺才老往外尋花。”


    “那你呢?”她笑著反問。


    “我?家有河東獅,豈敢往外尋花?”


    “好啊,敢糗我!”


    店鋪裏的夥計看著兩個主子說說笑笑的往後走去,莫不相視一笑。這對夫婦如今像是倒吃甘蔗般,感情愈來愈甜蜜,恩恩愛愛的,真好。


    店鋪外,熙來攘往的人潮中,一名長相平凡的中年男子,在看到錢少倫與霍敏兒從視線中消失後,他轉身走到一輛停在街角的馬車內。


    “走。”


    馬車隨韁而行,來到幾條街外的裴德府第。


    男子一路暢行無阻的來到裴德所居的豪華寢居,在將錢家店鋪所看到的一切一一向裴德報告後,即退了下去。


    “聽見了吧!”裴德的目光移到紗幃後方。


    驀地,層層紗幃拉開,唐穎走了出來,美麗的臉上不見柔弱,反而有股奸佞與陰險,“聽見了。不可思議,一個生性放浪不羈的人,竟在家當起賢夫,陪著妻子外出做生意已超過三個月了。”


    他抿緊了唇,“他送給你的仙之彩布真的沒有查出半點古怪?”


    她在椅子坐下,“沒有,我找了許多學有專精的繡工、織女及裁縫師,但不管怎麽拆解,都找不到半點訊息,那織繡法太特殊,可能需要更多的仙之彩布才能找出我們要的情報。”


    “更多?”他不悅的撇撇嘴角,“我處心積慮的將你安排到他身邊,沒想到,全白忙一場,他的新婚妻比你更吸引他。”


    她冷笑一聲,“男人喜新厭舊,但還有一種是因為胃口吊太久,以為吃不到便心灰意冷而沒了興致!”她隱身在風塵場所多年,看到的還不夠多嗎?


    那一日,錢少倫婉拒了她,的確讓她驚訝。


    但她絕對相信,那是他喝太多,沒有看清楚她有獻身之意才拒絕,截至目前,還沒有一個男人抗拒得了她的魅力,更甭提那天生的風流種錢少倫!


    裴德笑了起來,“所以你打算把自己給他了?”


    她優雅聳肩,“不然呢?再不出手,他的心萬一也給了霍敏兒,到時候,我們前麵布的線可是一點價值也無。”


    他挑起濃眉,嗤笑道:“我怎麽覺得是你先把心給了他,願意把自己送出去,並不隻是怕前功盡棄?”


    她臉色丕變,重重的拍了桌子一記,“裴爺在胡說什麽?!”


    他哼笑一聲,“我說什麽你心底有數,你給不給你的心,我不計較,但要是敢為了他而背叛我,毀了我們之間的合作,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她臉色鐵青,“你放心,我祈飛燕混江湖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那是最好。”


    “希望他真的是獨善聯盟裏傳遞消息的探子,那麽,即便把我自己給了他,也還值得。”她眼眸閃過一道森冷之光,“就怕他真隻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子,為了愛妻而浪子回頭,那樣的平凡庸人可進不到我眼裏!”


    祈飛燕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但看過她麵容、知道她身分的人是少之又少,兩年前,裴德透過特殊管道找上了她,要反擊獨善聯盟,因為與他交往甚密的幾名友人,都遭了獨善聯盟的道兒,不是傾家蕩產、就是身陷囹圄,他可不願落到那種下場。


    裴德看著化名為唐穎的她從椅子上起身。


    “派人邀請他過來吧,接下來,我們都得演一場戲。”


    她冷冷的說完這一席話,即走進紗帳內,再經由對外的秘密通道離開裴府。


    “什麽?裴大人派人邀約我到他府第?”


    南院裏,本想到店鋪去找親親娘子的錢少倫讓老總管給攔下,轉述了裴府總管的邀約。


    “是啊,但我想少爺還是別去了。”老總管鼓起勇氣說。


    他一挑濃眉,“為什麽?”


    為什麽?少奶奶入門後,可是費了一番努力與苦心,才讓這個老往聲色場所去的少爺有所轉變,變得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不怕一萬,隻怕萬一嘛。


    老總管鬥膽勸說:“因為這個家好不容易才像一個家,少奶奶到來,前陣子整治家裏雖然弄得人心惶惶,可少奶奶做事都是有原因的,已有奴仆說出來了,那些看似無故被辭退的人,因為他們買東西以少報多,不老實,但不管如何,現在的錢家變得有條有理、生意又好,少奶奶還體諒大夥兒的辛苦,月俸還多給了不少,每個人都很快樂。”


    他皺眉,“說那麽一大堆,你到底要說什麽?”


    老總管吞嘸了口口水,“少爺,裴大人在百姓們口中的風評很不好,表麵看來隨和,但他做了什麽血腥陰暗的事也時有所聞,隻是攝於他的官威與勢力,不敢明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離他遠一點也好。”他索性替老總管接話後,再反問:“可這樣心機深沉的人,他的邀約若沒去,難道不擔心落了一個不知好歹的罪名,被他故意找麻煩?”


    也是,這真是左右為難啊,老總管啞口無言。


    他搖搖頭,“我還是去一趟好了,放心,我會有所節製的,你替我跟少奶奶說一聲。”不直接找她說,自然也是怕她擔心,反正,他快去快回即可。


    “少爺--”老總管總覺得不妥,但主子已走人,他也隻好去向少奶奶說去。


    然而,時間慢慢流逝,錢少倫好像忘了自己說過會有所節製這句話,都夜暮低垂了,仍未見到他回家。


    錢家二老派人去找,才知道錢少倫從下午就在裴府喝酒聊天,直至傍晚時分,一行人才轉到翠花樓把酒同歡,暫時回不來,還交代要霍敏兒先睡,別等他了。


    先睡?叫她怎麽睡?原以為他已回心轉意,把心也留在家裏了,但顯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霍敏兒在許多人擔心的目光下,勉強笑著回到書房。


    她不想留在寢室裏胡思亂想,就怕看到了床,會想到錢少倫也許就沉醉在某個柔美胴體的誘惑中,無法自拔。


    其實,一個女子要留住一個男人的目光一輩子是很難的,霍敏兒是懂這件事,但她仍然希望錢少倫可以做到,尤其在這段日子的形影相隨後,她更是自以為這個夢不會太遠,是她太奢想嗎?


    寂靜的南院書房,燭火燃了一夜。


    直至天泛魚肚白,醉醺醺的錢少倫竟擁著唐穎從馬車上下來,眼巴巴的守了一整夜的老總管連忙上前幫忙扶持,怕吵到少奶奶,又怕少奶奶見了難受,他還刻意將少爺安排進客房,沒想到少爺竟然還堅持要將唐穎留下,要他出去就好。


    他出了房門,見房門關上,心裏好急啊。少爺將歡場女子帶回家裏,這不是給少奶奶難看嗎?偏偏又喝得醉茫茫的……


    “這事兒,絕不能讓少奶奶知道!”他連忙要兩個奴仆守在門口,但才剛往回廊走去,就見到少奶奶帶著丫鬟往這裏快步走來。


    老總管暗喊聲糟,轉身就急急的往客房走,但霍敏兒看到他,還把他喚住,“少爺回來了不是?我交代了馬房的守夜,要馬車一回來就喚我,他說馬車回來了。”


    老總管一臉尷尬,見她越過自己就要進客房,他想也沒想的就快步追上前,雙臂一張就攔在門口,“呃--少爺他晚回來,醉了,是不是讓他先睡?”


    她柳眉一皺,“醉了?那吐了怎麽辦?我進去伺候。”


    “可是--可是--”他急了、慌了,又不知該怎麽辦?


    難道叫她眼神驀地一沉,“讓開。”


    他緊張無措,但在少奶奶難得一見的冷眸下,他也隻能退開。


    霍敏兒深吸口氣,推門而入,見床幃放下,舉步向前時,冷不防地,一隻白玉雕啄般的藉臂從床帳裏伸了出來,拉開床帳,僅著肚兜的唐穎就半坐躺在床上,而滿臉通紅、僅著中衣的錢少倫正以曖昧的姿勢要跨越她下床。


    她倒抽了口涼氣,難以置信的瞪著他,而他的目光也正巧對上她的,黑眸倏地瞪大,臉色丕變。


    她想也沒想的轉身就跑,他連忙穿上鞋子,快步追了出去,“敏兒!敏兒!”


    他在回廊拉到她的手,直接將她擁入懷裏,俯身就想吻她。


    還敢碰她?他身上有香粉味,臉頰還有胭脂,分明是有女人吻了他,他怎還有臉碰她,他當她是什麽叫她的胃一陣痙攣,愈在乎、愈動情就愈心痛,她怎麽會那麽愚笨的丟失了她的心!


    她用力搖頭,避開他的唇,沉痛的怒道:“放開我!”


    他抿緊了唇,歎了一聲,放開了她。


    他本想把她吻得意亂情迷,比較不激動,消消火了,才能好好聽他道出這一團亂的來龍去脈,但顯然以往可以替他應付鶯鶯燕燕爭風吃酷的絕妙好招,並不適合用在他的愛妻身上。


    “你先聽我解釋,敏兒。”


    她雙手環抱自己,覺得身子冷,心更冷!“不需要,我累了,昨兒沒睡好。”


    她轉身就要走,但他硬是上前,攔阻了她,也知道她所言不假,她臉上是多了黑眼圈,“相信我,我跟她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她苦笑,“是嗎?那為何把她帶回來?又為何衣衫不整的跟僅著肚兜的她同床共眠?那叫什麽事都沒發生?”


    他歎了一聲,“我喝醉了。”


    “喝醉?是啊,從早上離開到清晨回來,多麽放縱,卻半點也沒考慮到我的心情?錢少倫就是錢少倫,在那種地方怎麽清醒?”她真的火了,忍不住嘲諷。


    見她雙眸竄起兩簇怒火,他突然想起另一個可能,他試探的問:“你在吃醋?”


    “我何必,值得嗎?”她泠冷的回答。


    他頓感不悅,“你的話聽來讓人很不舒服。”


    她深吸口氣,“你不要隻會要求別人。”


    “好,不求別人,就說關心,我關心的隻有你,我錢少倫這一輩子還沒有花那麽多的心思去了解一個女人--”


    “那麽多?意思是並非全部,不是全心全意,所以你怎會懂得我的痛?”


    他抿緊了唇,“你的要求不會太多?我已經盡力去做了,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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