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歡過後是杯盤狼藉,入夜的台北遠處依舊喧囂,不過位於仁愛路上的高級住宅區卻是偶爾傳來汽車與摩托車呼嘯而過的聲音,除此之外,幾乎可算是靜謐無聲。


    倪妮站在賽伯拉斯家的陽台上,約有十坪寬的陽台地板采用原木切割成條狀,再一一拚接上去,兩側則各種了一棵比人還高的緬植樹,上頭已經悄悄的綻放好幾朵雞蛋花。


    身形嬌小的她走到高至胸脯的鐵欄杆前,望著深夜十二點的台北,遠處燈火依舊閃爍著璀璟燦光芒,夜風呼呼的吹拂過耳邊,猶如喃喃切念,竟讓她的心忍不住空虛起來。


    倪妮轉過身子,背部靠在鐵欄杆上,望著立於陽台中央的木桌,上頭散放著淩亂的碗盤,木桌旁直立式的美式烤肉架裏,木炭還微微閃著紅光,看到眼前這一幕,她隻能無奈的歎口氣。


    雖然賽伯拉斯請了幫傭大嬸,但是這幾日因為他待在家裏調養身體,因此大嬸乘機回南部探親,所以倪妮就算想致電給大嬸,求她前來與自己分擔工作,也是無可奈何了。


    「什麽鬼習慣嘛!在家的時候就不想見到陌生人隨意進出。」她緊蹙眉頭,惡狠狠的往屋內瞪了一眼,忍不住明念,「現在他一定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聽音樂吧!」


    雖然領了老板傑森的錢,工作內容名為賽伯拉斯的音樂創作助理,事實上,她是他的保母兼苦工,就算每個月傑森給她的薪水足以讓她能在台北租到不錯的套房,還能想吃啥就吃啥,但是依然覺得心底的空虛越來越擴大。


    今天返回租賃處,接到在英國歌劇院擔任監製工作的母親打來的電話,關心她的近況如何,還要她繼續努力朝自己的夢想前進,母親的話語雖然充滿了勵誌意味,但末尾總是忍不住關懷獨生愛女。


    如果在台灣無法完成你的夢想,想父母了、想家了,那就回來吧!你父親可以在歌劇院的樂團為你弄一席小提琴手的工作。


    「唉。」倪妮忍不住再次歎氣,索性眼不見為淨,再次轉身,俯瞰台北夜景。


    她當然知道遠在英國的父母會擔心她在台灣過得不快樂,也心疼她都已經努力了一年半,卻連象樣的工作都還沒接到,可是她不想隨便放棄,假如真的逃回英國,那她的人生還有什麽挑戰可言?


    再一下下!就再給我多一點時問吧!這是倪妮給母親的回答。


    當她的心情陷入穀底時,一道低啞的嗓音傳入耳裏,令她詫異的轉頭,望向不知何時來到身旁的男人。


    「想什麽呢?」


    闔易洗好澡後,回到客廳,卻不見倪妮,敲了她的房門,也不見有人應門,於是來到陽台,看見嬌小的身形背對著屋內,仰首望著天空,似乎在思索著什麽,他禁不起好奇心,跨出屋子,來到她身旁。


    「我沒想什麽。」倪妮看著賽伯拉斯號稱亞洲第一花美男的臉。


    遠方閃爍的燈光與屋內射出的日光燈打在他的臉上,她瞧見的是一雙盈滿關懷的狹長黑眸,令女孩無法抗拒的微紅薄唇勾著弧度,仿佛等待她的回複。


    心猛然漏跳了一拍,這是她與他認識的一年半內從未有過的事。


    但是為什麽自從賽伯拉斯從鬼門關前走一遭後,她對他的厭覺悄悄的變了


    調?他依然是他沒錯呀!為什麽她的心境竟會如此轉變?這點,倪妮自己也不認同。


    不過不可否認的,每日早晨坐在一旁看著他行雲流水的打著太極拳與鶴拳,她的目光總是會無法抗拒的牢牢盯著他,就連一刻也不肯移開。


    「是嗎?」闔易扯動嘴角,直覺認為倪妮說的是謊言,不過既然她不想挑明了說,那他就不好追問。


    望著她靈動的大眼明顯的盈滿失落,總是勾起的嘴角卻不自然的上揚著,他當然曉得她的心底藏著深深的憂愁,隻是不輕易的說給別人聽罷了。


    「如果你遇上了什麽麻煩,我也許無法幫你太多,不過隻要你開口,我會盡力而為。」闔易淺笑的說。倘若他還是從前的驃騎大將軍,能做的肯定是高出常人許多,但如今靈魂附在賽伯拉斯的身上,人生地不熟的他根本無法施展。


    倪妮露齒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臂,豪氣萬千的回話,「那我不是要大大的感謝才行?號稱亞洲第一花美男的賽伯拉斯隻要說一句話,達成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吧!」


    收回手,她轉過身子,收拾桌上的淩亂餐盤與食物,手掌心傳來輕拍他時,由他身上沾染的體溫,心卻在這時亂了節奏。


    她是怎麽了?


    隻不過是高高在上的賽伯拉斯今夜心情好,隨口對她說了願意聆聽她的煩惱,還肯盡力幫助她度過低潮,僅僅如此的簡單答話,竟能讓她的心跳為了他而紊亂。


    對賽伯拉斯的欣賞是突如其來的,快得讓她不知所措。


    倪妮的一隻於握住白色餐盤的邊緣,另一隻手正欲拿男外一隻瓷盤時,一隻寬大的手掌比她早一步取過沾有醬汁的盤子,讓她詫異的抬起頭。


    「你一個人要收到很晚,就讓我幫忙吧!」闔易扯動嘴角,動於收拾起桌上的杯盤,之後拿到廚房的流理台上。


    她抱著另外一迭盤子,跟著進入廚房,「謝謝。」


    「東西是我們一起弄髒的,我認為其他人都應該留下來一起打掃才是。」


    他對兩名團員與老板像蟑蟲過境一般,大口吃肉、喝酒後,拍拍屁股就走人,留下殘局給倪妮獨自收拾,實在有失公道。


    假如不是他們離開的時候,他在房間裏的浴室洗澡,要不然他一定會堅持讓他們將房子回複原狀才準離開。


    「沒關係,向來都嘛是你們一群人吃飽喝足,留下一堆垃圾讓工作人員收拾。」倪妮笑說,放下手上的盤子。


    雖然一開始望著杯盤狼藉,她感到一陣心煩,但是不曉得怎麽著,賽伯拉斯開始幫她整理環境後,她的煩躁竟然一掃而空,反而還有點感謝他們的放肆,才能讓她有機會與他一起動手打掃,這是非常難得的經驗。


    等等!


    她猛然驚覺,反思自己不該存有的想法。她對賽伯拉斯一點興趣也沒有……不!應該要說,她對戀愛與暗戀全然提不起興致,不過這幾天下來,她對他似乎從下屬對上司的敬畏,慢慢的發酵,變成了另一種感覺。


    「已經很晚了,我想我們分工合作可能會更快一些。」闔易不會讀心術,當然不曉得她想著什麽,徑自拿起洗碗海綿與一隻餐盤,動手洗了起來。


    「怎麽是你洗碗?要洗也是我吧?」倪妮十分驚詫,自從待在他身邊後,從未見過他動手洗過一隻水杯,更何況是油膩膩的餐盤。


    「有人規定碗一定得你洗嗎?以前我帶兵打仗的時候,我們的碗盤和衣服也是……」闔易頓住,因為又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說錯話了,尤其是瞧見她的眼眸透露出疑惑,他終於知道什麽叫做「飯可以多吃,話不可以多說」的真諦。


    「什麽打仗?」倪妮連起眉頭,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問題。


    「沒有啦!我哪有說什麽?」闔易知道自己話鋒轉得很硬,但是完全不曉得應該怎麽辦才好,隻好用下顎指指掛在架上的白色毛巾,接續說下去,「你可以拿毛巾把我等會兒洗好的碗盤擦幹。」


    他希望她可以自動忽略他剛才的話,嘴角扯了又扯,在等待她回複的時間裏,雖然才僅僅三秒鍾,但是對他而言竟然像三年那般漫長。


    倪妮審視他俊俏的臉龐,然後拿起架上的白色毛巾,動手擦拭他洗好的碗碟。


    「對了,今天傑森同你討論的記者會重點,你都清楚了嗎?」她一邊擦著碗盤一邊詢問。


    假如是過去,她一點也不需要擔心賽伯拉斯在記者會上的表現,不過自從他昏厥十多天,蘇醒過來後,他的行為舉止讓她免不了替他捏一把冷汗。


    這回的記者會絕對不能出差錯,畢竟記者會過後,他又有一連串關於新專輯的活動,這次專輯賣得好不好,與記者會是息息相關。


    「我大致了解了,但還是得請你幫我在這幾天多複習一下。」闔易話說得婉轉。


    其實他根本難以平靜,尤其是當他聽完傑森宣布記者會的時間與地點後,翻了放在賽伯拉斯房間裏的雜誌,在其中幾本過期雜誌裏找到記者會的畫麵,這時才真切的了解記者會是什麽樣的東西。


    「可以呀!如果你有需要,我非常樂意幫忙。」倪妮毫不考慮的點頭答應。


    「謝謝你,假如你沒有在我身邊幫忙我,我現在一定不知所措。」他說的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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