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恒再次錯愕,甚至有點受傷,太後這反應是……嫌棄?


    朦朧月色下的兩人,隻感覺到自己臉頰滾燙,都沒看清對方同樣也是麵紅耳赤。


    許久,林一禾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噴嚏,才把蘇恒從震驚中拉回神。


    若是有穿披風出門,倒也可以脫下來給她擋擋寒。可眼下沒有,難不成把外衣脫了?似乎也不大妥。


    「娘娘若是還不想回屋,臣回去那件披風。」


    「不用。」林一禾抓住他衣袖,昂起下巴,兩腮緋紅,兩眼濕漉漉的看著他,驕傲說道:「方才我親了丞相一下,丞相還我一次,我便回屋睡了。」


    如果蘇恒吻她,她便不懼怕睡覺,因為她一定能有個好夢。


    蘇恒再次被震撼到了。看著林一禾,這次很想探個究竟,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做了怎樣的噩夢,導致如此反常。


    良久,他柔聲道:「娘娘除了夢到自己……還有什麽?」


    早逝二字,他實在無法說出口,隻是想就讓他心口抽痛。


    林一禾點了點頭:「很多很多……」


    蘇恒放柔聲音,帶了點哄的意思說道:「不妨說給臣聽聽,也許說出來就不害了。」


    林一禾聽出他想哄自己,狡黠一笑:「若是我說了,丞相是不是就把欠我的這一吻還了?」


    她改了稱呼,想讓蘇恒知道,此刻在他麵前的是林一禾,不是太後。


    蘇恒扶額,他都刻意不提她方才失控的舉動,怎麽太後還這般坦蕩拿來說笑,且怎麽到了她這裏,關心也要講條件了。


    可他現在就是該死的,不問清楚問題所在,根本沒辦法安心。夜越晚越涼,她穿的這般單薄,方才就感覺到她兩片唇冰冰涼……


    思緒又想歪,蘇恒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些。


    「如何?」林一禾再次問,說完還恰好的又打了個噴嚏。夜確實涼。而丞相怕她著涼。


    蘇恒被麵色死灰,太後可真是吃準了他不敢晾著她不理。沒想到自己在堂前翻雲覆雨,此時卻被一個小姑娘拿捏得死死的。


    「娘娘不可以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我哪裏是開玩笑?認真的。」林一禾一副,你不親我就不回房。


    牙一咬牙,蘇恒繃著臉點了點頭。


    林一禾又開心笑了了,帶了點小心翼翼道:「其實我這都是童年陰影……」


    她稍微做了點修飾,把自己年幼曾被人遺忘在房間的遭遇,以及從小到大如何不被人喜歡、被人非議克親的經曆大概說了一下。


    本想說得可憐一些,好讓丞相心疼自己。又怕說的太確切,丞相也會和其他人一樣看她。然而她發現,隻是輕描淡寫,他輕憐痛惜之情已溢於言表,忽然不忍把那些過往渲染的太過淒然,不想他以後想到自己隻是可憐。


    畢竟過去無法改變!她也是心疼丞相的!


    隻是,好奇怪哦,這些本都是她不願意去觸碰的記憶,今夜說給蘇恒聽,竟然能如此平靜,就好像在說旁人的故事。


    蘇恒聽得額頭青筋凸起,兩手也不自覺緊握成拳。胸腔的怒意似暴風雨前的烏雲般,翻湧卷動。


    縱使料想到林廣夫婦待她不好,也不曾想到是這般不好。竟把一個六歲的孩童獨自關在房內,不聞不問,不給吃喝,甚至餓暈。年幼喪母本就很可憐,還讓無辜的她背負克親的惡名。


    這夫婦二人實在可恨!


    難怪她每次做噩夢都如此反常,蘇恒難受得閉上眼,想不到能如何安慰她。


    林一禾眨了眨眼,他怎麽閉眼了?


    她都說完了,他不是該履行承諾嗎?


    「丞相。」林一禾扯了扯他衣袖,用眼神告訴他,該兌現諾言了。


    蘇恒心情本很沉痛的,對上她如此赤、裸的提醒,有些手足無措紅了臉。


    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占人便宜,因為此刻的她,就像是個受了傷的天真無邪的孩子,在向別人尋求安慰,也許並不知道這樣做意味著什麽。


    理智告訴他不應該,他有一百種方法把自己的承諾敷衍過去。盡管,也許,她隻是因為此刻太過受傷,想向他索要一點溫暖。情感上卻做不到意,因為她那雙亮晶晶眼睛正無比信任看著自己,一臉堅決。


    她可真是有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幹淨純粹到讓他不敢直視。


    拿劍都不曾抖過的手,此刻卻是顫抖著抬起,拇指輕輕壓在她微微揚起的嘴角處,啞著聲音道:「閉上眼。」


    「哦。」林一禾不擔心他跑,依言閉上。


    蘇恒心跳得厲害,第一次覺得這種清楚知道自己將要做什麽的過程太折磨人。


    她在這世上感受到的溫暖是那麽那麽的少,就算向他索要的不過是一場慰藉,他為何不能給呢?為何他就不能對她再心軟一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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