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影壓下心中另一個惡毒的念頭,不想把自己跟風騫理牽扯得太緊密。


    風騫理或許看出了她有所保留的態度,又變成平日有些冷淡疏離的模樣。


    「總之,謝謝你。」不隻為了解毒一事,還為了保全他的麵子。


    雪影悶悶的點頭,忽然又出乎意料之外的俯身向前,同時眯起眼來嘶聲警告眼前宛如明月般清冷的男子。


    「反正隻要秦無幻活著的一天,你風騫理就不能死,知道嗎?」這世間癡情種堪比奇花異草,珍貴異常,雪影發現自己居然舍不得他死。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風騫理楞了楞,接著沉聲笑了起來,覺得她揮舞拳頭的樣子活力十足,像是張牙舞爪的小老虎一樣可愛。


    「笑個屁啊?我快餓死了!飯菜什麽時候才會端過來?」雪影收回自己不成氣候的爪子,渾身無力的癱軟在桌上。


    風騫理尷尬的看著竹桌上成套的茶具,有些不知所措的解釋,「這裏是茶館。」


    直到雪影有氣無力的從桌上抬起眼來瞪著他,他才又呐呐的補充一句,「就是隻能喝茶的地方。」


    連糕餅渣都沒有。


    雪影緩緩的直起不太豐滿的身子,雙眼不可思議的圓膛。


    「風騫理!」她一鼓作氣的吼了出來,「你耍我啊?起碼給我吃個包子饅頭墊墊肚啊。」


    娘的咧,這個男人耳朵有問題啊?她是說肚子餓,又不是說口渴,帶她來茶館做什麽啊?嚼茶葉渣練習咀嚼嗎?喝茶會飽,她炎雪影這輩子就跟他姓!


    「咳……」風騫理半是無辜半是嗆笑的閃躲那雙火眼金睛,「我以為你是隨便說來當借口的」


    他腦海裏同時浮現她主動依偎身旁時的甜美笑容,鳳眼不自覺的微微眯起。


    「那才不是借口!」雪影口氣不善的強調自己是認真的,突然像孩子一樣的撒潑,「風騫理,我要吃飯我要吃飯我要吃飯……」


    吃飯皇帝大,這個家財萬貫的風三少到底懂不懂啊?


    風騫理何時見過這樣無理取鬧,完全不顧自己形象的女子了?當場傻眼在原地,直到雪影決定自力救濟,要離開這裏去找吃的,他才驀地回神,連忙快步跟上。


    「你這個笨書生、臭書生,不知民間疾苦的富少爺,再有下次,我炎雪影絕對不幫你這個書呆子了!」


    好不容易終於吃到熱包子,暫時止饑的雪影,一邊狼吞虎咽,一邊氣憤難平的碎碎念,隻見她不時拿坐在對麵的清俊男子練眼刀子,讓拉不下臉來道歉的風騫理隻好繼續閉目養神,假裝這偌大的車廂裏隻有自己一人。


    原來這個看起來八麵玲瓏的假娘子,餓肚子的時候就會現出原形啊。


    原來……她叫做炎雪影!


    雪影從笄之後離家闖蕩江湖至今,一直都是一個很敬業的人,自認不管扮演什麽角色,都盡量做到最逼真,但是此時此刻她很苦惱,百般猶豫著究竟該不該適時扮演一下妒婦的角色?


    「弟妹啊,這男人嘛,總是會逢場作戲,何況事情還是發生在你們成親之前,那個餘小荷也已經名花有主,你就別再和三弟嘔氣了。」


    風大嫂從百忙之中抽空前來找她,就隻是苦口婆心的想當和事佬,讓她心中很無言。


    也不過就是因為那一天,書呆子風騫理完全無視她肚子餓的事實,徑自把她帶去茶館灌茶水,還不懂得隨機應變,讓她在回風府的路上賭氣繡著臉,不巧還被幾個下人們看見了。


    再加上那個什麽餘小荷的前任青樓名妓,和他們在同一家店麵巧遇的事情,也傳進了風家老大、老二的耳裏,這群關心則亂的風家人東拚西湊的結論是--風三少麵臨首次婚姻危機。


    可恥的是謠言居然不到一天就如雪球般趣滾越大。


    「是啊,三弟妹,你就放寬心吧,成親之前的事情,我們就別再提了,我們風家上下都把你這陣子親力親為照顧三弟的行徑看在眼裏,在我們心裏隻有你才是風三夫人的唯一人選。」


    很少出現的風二嫂說出來的話就更令人玩味了,那請問在風三爺心裏,誰才是真正的妻子人選?


    雪影當然沒把這些話說出口,隻是繼續溫柔賢淑的笑著,覺得男女之間的確存在著天壤之別。


    為什麽那個引起這一切謠言的男主角可以無事一身輕的窩在書房裏看他的四書五經?而她這個聽起來沒啥實質地位的女配角卻必須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扮演寬容大量的可憐元配?


    雖然根本就沒有爭風吃醋這回事,但是該演的戲還是要演的。


    「兩位嫂嫂,你們說的,我都明白,我……」雪影我見猶憐的低頭頤泣幾聲,把嫉妒引發的傷痛拿捏得恰到好處,「我不是故意要和相公嘔氣的,我也知道那已經是過去的事,隻是……隻是……看見他和她站得那麽近,還有那些……眼神,我的心裏就好苦」


    她作勢掩麵低泣,刻意把話說得不清不楚,膽戰心驚的從指縫中偷覷另外兩位梨花帶雨的風夫人,顯然也是悲從中來。


    或許,風大嫂第一次去見「秦無幻」時所表現出來的傷心欲絕,並不全都是演戲。


    雪影當下隻覺得娘親說的對,大多數的男人果然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是怎麽了?」忽然匆匆走進內室裏的風騫理疑惑不解的聲音打破了眼前低迷的氣氛,三個風家媳婦頓時麵麵相覷,手忙腳亂的整理起儀容。


    「大嫂、二嫂,怎麽了?找我家娘子有事嗎?」風騫理鳳眼輕挑,把那一張張哭花了的妝容看在眼裏,卻不挑明。


    「嗬嗬嗬……沒事、沒事,就是抽空來瞧瞧弟妹明天的行頭準備得怎麽樣了?這可關係著三弟的麵子呢,不能馬虎的。」


    風大嫂拉著風二嫂的手,朝雪影遞了一個加油打氣的眼神之後,就匆匆告退離去,留下神情頗為玩味的風騫理,還有淚痕末幹,但神情鎮定的雪影,相對無言。


    風騫理盯著雪影那雙霧氣蒙朧的美眸,一言不發,好半晌之後,才確定她不是真的傷心,臉色也跟著舒展開來。


    「是你把她們惹哭的?」好本事!他們風家的兩位嫂子平日一向喜怒不形於色,他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


    雪影飛快擦去淚痕,悻悻然的回嘴,「應該說是她們的相公太愛拈花惹草,才把她們惹哭了。」


    如果她先前曾因為被設計下藥,而對風大嫂心存芥蒂,那幾滴懸在眼眶真情流露的淚水,也讓她盡釋前嫌了。


    風騫理聞言皺眉,本能的為自己的哥哥辯駁,「男人在外頭經商奔走,難免會逢場作戲,我們風家可是留有祖訓,隻能娶元配,不能納小妾的。」


    何況兩位兄長成親多年都膝下無子,要是有意納妾,也不用等到這時。


    雪影不屑的從鼻孔低哼,「憑你們的財力,難道不能金屋藏嬌?」


    就說他是書呆子,不能娶進來,難道不會留在另一棟宅子裏嬌養著?他們風家還怕買不起宅子嗎?


    風騫理不悅的沉下臉來,「若是口說無憑,就別妄自猜測!」


    他絕不承認自己真的沒有想過可以這樣做。


    「我這是合理的懷疑。」雪影毫不退讓,方才偷偷看見的那兩張大花臉,讓她心情沉重的想找人發泄,「任憑你讀了再多聖賢書又有何用?家財萬貫又如何?連對自己娘子專情都做不到,說什麽都是借口!」


    何況他方才把逢場作戲說得這麽理所當然,難道女人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紅杏出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風騫理自知和她唇槍舌劍,自己也占不了上風,所以也不戀戰。


    沒想到雪影涼涼的睨了他一眼,「原來你也知道這句話啊?當初不知道是誰輕易斷言我水性楊花,橫刀奪愛,見異思遷……」


    想起來就氣啊!


    風騫理俊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幸好還記得自己特意要親自過來告訴她的事情,「昨天那店家掌櫃拿了幾款不錯的珠寶首飾,在前廳等你……」


    他忍住自願陪她前往挑選的那一句,明明興匆匆的來,卻悻悻然的拂袖而去。


    於是,關於風三爺婚姻不美滿的傳言更加甚囂塵上,成為隔日的百花宴上最受囑目的話題之一。


    雪影考慮到日後自己這個風三夫人「香消玉殞」的命運,決定讓大眾繼續發揮想象力,想得越狗血越悲情越好。


    雖然為了一個不忠的男人自殺,是一件很蠢又很不值得的事情,不過倒是頗適合像「秦無幻」這樣作風頗其爭議的女子當作人生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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