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你現在這樣,是騙我的對吧?你又會解蠱清毒,又會治病療傷,怎麽可能淋了一場雨就變成這樣?」他語帶希冀,似乎期盼懷中女子會開口回答,卻還是隻有一室沉寂。


    連續下了好幾天的大雨終於停歇,這一日清晨,燦爛的陽光重新造訪這間房間,明亮又溫暖的光線悄悄移位在那張蒼白冰冷的鵝蛋臉上,讓風騫理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風騫理可以明顯感受到她的生命力正一點一滴的流失,這副柔軟卻毫無生氣的軀體已經沒有蘇醒過來的可能。


    那個可以端莊大方,也可以潑辣野蠻,明明心地善良,卻臭名遠播,偏偏一舉一動都牽動他心扉的嬌俏女子,再也不會睜開眼睛,讓他看見深藏在眸底的絲絲情意。


    青藍滿布的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強忍著心中劇痛,輕吻那曾經溫暖甜蜜的蒼白唇瓣,用低沉嘎啞的嗓音許下承諾--


    「炎雪影,無論如何,我風騫理這輩子隻會有一個妻子,隻會是你。」


    【第九章】


    雲川城這一年來乍看之下沒有多大的改變,礦場龍頭風家依舊獨領風騷,三兄弟仍然互相扶持,事業版圖甚至擴展了許多,快速累積財富的速度實在教人望塵莫及。


    至於謝家,經過琛王爺當年那一番整治之後,雖然沒落了不少,卻安分踏實了許多,如今看來反而是福不是禍。


    大街上,奉記商行的掌櫃一大早就出門去買他最喜歡吃的梅花餅,悠哉遊哉的走進自己不甚起眼的小店麵,習慣性的掃了店裏的擺設一眼,結果差點被嘴巴裏的那塊餅給噎死。


    「咳……咳咳……風……風三爺?!」掌櫃睜大了老眼,讓那位正在欣賞牆上字畫的挺拔男子給嚇了一跳。


    「掌櫃,你眼力果然還是這麽好。」風騫理轉過身來,冷情的鳳眼裏隻有一絲笑意,堅毅淡漠的清俊臉龐閃過回憶的痕跡,一抹許久不見的溫情在他眼中稍縱即逝。


    「嗬嗬……風三爺過獎了,聽說您大江南北龍潭虎穴都闖過了一遍,果然氣質彪悍了許多啊,不知您今日大駕光臨是想買些什麽?」掌櫃笑意盈盈的和眼前氣勢非凡的男子閑扯淡,還不忘吆喝店裏的夥計去泡上一壺好茶,免得怠慢貴客。


    這一年來,往常予人病弱斯文印象的風騫理可說是徹頭徹尾的改變,不但性格變得冷漠寡情,就連行事作風都果斷強硬到幾乎無情的地步,以往很少涉及商場的他突然在一年前開始全心投入,甚至親自跋山涉水到處去尋找新的礦脈,還單槍匹馬踏上異域設置錢莊,買賣交涉的眼光和手腕,讓跟他交手過的人都明白什麽叫做深藏不露。


    至於他的妻子,據說不慎染上惡疾,纏綿病榻,已經好長一段時間不曾接見外客,讓風家人保護得滴水不漏,如此一來,反而在不知內情的世人心裏平添一層神秘的麵紗。


    至於知道內情的,也隻能暗自搖頭罷了。


    「掌櫃,我來……是想跟你討一樣東西。」風騫理開門見山的說出來意,鳳眼裏閃爍著許久不見的光芒。


    「風三爺,您真愛說笑,老頭子我什麽時候跟您拿過東西了?」掌櫃一臉茫然,相當無辜的眨眨那雙精明的老眼,「就算有,我哪來的膽子敢擺在這兒不還您哪?」


    眼前這個精壯堅毅的男子,還真是不可同日而語啊。


    「我想拿的,是我家娘子一年前親自交給您的藥箱。」


    藥箱!雪影視若珍寶的藥箱!若不是當初他太過悲憤,又怎會忘了這麽重要的線索?


    那一夜,他親眼看著她香消玉琪,再睜開眼來,他的身邊已經空無一人,天底下也已經沒有了「秦無幻」。


    兄嫂們無論如何都不肯透露如何處理她的後事,一徑的要他節哀順變,而他在萬念俱灰之下選擇了逃避。


    他不承認自己是鰥夫,也忍受不了獨自居住在伯樂居卻沒有她的身影氣息,所以他放逐了自己,玩命似的勇闖天涯,沒想到閻羅王三番兩次都不肯收了他的命,還讓他誤打誤撞發現了一處又一處礦產豐富的礦脈,讓風家坐穩了礦業龍頭的寶座。


    他的幾個兄嫂或許心疼,或許愧疚,竟然也就順著他隱瞞了實情,口徑一致對外宣稱風三夫人惡疾纏身……


    直到昨夜,拖著風塵仆仆,疲憊不堪的身心,他終於再次踏入伯樂居,想要睹物思人,填補心底巨大的空虛,才發現那個斑駁的小藥箱居然不翼而飛!


    「掌櫃,聽下人說,你那天拿了不少首飾給我娘子挑選,最後她挑了一個蓮花瑪瑙鐲子,還親手把藥箱托付給你可有印象?」風騫理仔細描述了當天的情景,雙眼灼灼的盯繁掌櫃的一舉一動,結實強健的身軀悄悄的繃緊。


    掌櫃的臉皮僵了僵,借著衝茶的動作掩飾眼裏的警醒,「嗬嗬……嗬嗬……都過了這麽久了,風三爺您還真是有心啊,居然還記得這件小事情。」


    「那個藥箱是我娘子非常重要的東西,無論如何,我都要把它拿回來!」風騫理態度強硬,不打算讓掌櫃裝傻蒙混過去。


    沒想到掌櫃忽然親自去關起了大門,又慢吞吞的走到方才風騫理駐足欣賞的那幅畫軸前,態度恭謹的朝他一揖。


    「風三爺,我看您似乎相當喜歡這幅畫裏的風光是嗎?」掌櫃的態度親切無比,讓人有些摸不著頭緒。


    風騫理遲疑了一下,方才緩緩的點頭,「是又如何?」


    「你可曾想過親自去走上一遭?」掌櫃伸出手來,在紙上的高山峻嶺之間蜿蜒。


    風騫理眯起了鳳眼,幾乎按撩不住心底翻湧的浪潮。


    「那個藥箱在這裏?」他的娘子莫非也在這裏?


    掌櫃徐徐一笑,取下了畫軸,親手交給了眼前真情流露的男子,「你想找的……都在這裏。」


    風騫理看著卷好的畫軸上清秀難掩蒼勁的幾個字,不自覺的念了出來,


    「鬼霧山……紫竹館……炎!」


    他驚喜莫名的喊出最後一個字,微微發顫的雙手泄漏出太多深埋心底的情意。


    掌櫃聽得清楚,神情更加尊敬,「風三爺,冒昧請問尊夫人的問名是……」


    「雪影,炎雪影。」風騫理握緊了手中的畫軸,激動萬分的喃喃自語著,「我風騫理這輩子隻有一個娘子,就是炎雪影!」


    鬼霧山,紫竹館,一個駝背男子駕車匆匆下山離開。


    「紅丫頭會幸福的對吧?」說話的年輕男子忽然撕掉臉上幾可亂真的麵具,露出一張溫婉嬌豔的鵝蛋臉來,眼中盈滿了說不出口的憧憬和失落。


    另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同樣遙望著遠去的馬車,沒啥特色的五官倒是露出濃濃的失望,「嗯真是太便宜那個尉遲觀了。」


    「唉,那個尉遲王爺也算吃盡了苦頭,還對紅丫頭一往情深,你就別再擺臭臉了。」雪影莞爾一笑,覺得大哥湛天實在有點保護欲過剩,「娘跟大姊呢?去哪了?怎麽沒有出來送紅丫頭?」


    仔細回想,大姊好像幫她易容完以後,就不見人影了呢。


    「我也不知道。」湛天想到家人裏麵最難搞的這兩個人,忍不住露出苦笑,「她們八成又想去捉毒蛇回來泡藥酒。」


    聽說是要送進皇宮當壽禮的。


    他們的娘親炎娘子可是把「君子報仇,三年不晚」這句話奉為圭梟。


    那個皇上實在太死纏爛打了。


    「喔。」聽到這樣的回答,雪影相當平靜的點點頭,顯然覺得兩個弱女子去深山徒手捉毒蛇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大哥,那我先回屋裏去了。」她狀似輕快的轉身離開,鵝蛋臉上的笑意卻在轉身的下一瞬間消失無蹤,隻在嘴角留下寂寞相思的殘痕。


    若是她在這時回頭,就會看見自家大哥臉上那抹濃濃的憐惜,還有隨之浮現的堅定。


    一年前,當雪影下定決心要用死亡來了結跟風家的牽扯之後,再睜開眼來,已經在前往鬼霧山的馬車上,身上還穿著壽衣呢。


    馬車上除了大哥湛天和大姊曉夜之外,居然連遠在京城開酒館的娘親炎娘子也穩穩的坐在她麵前,還趁她驚訝到說不出話來的時候,狠狠賞了她一個爆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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