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說親的時候,對方一聽見是要給守一說媒的,就是原本高高興興能跟任府結親的,也都找了理由推拖,以至於到了現在,連年歲比守一小的弟弟都已經成親了,小女兒也說了親事,守一卻還是孤身寡人一個,讓他們夫婦倆好不著急。


    其實之前守一也說過讓他們兩老不必過分擔心,頂多以後娶一個鄉下女子過日子就行了,但是他們既然把守一當成親生子,又怎麽舍得委屈他,自是想讓他得到最好的。


    娶一個鄉下女子?別的不說,以後任家的產業也是有一份要給守一,那這偌大的家業一個鄉下女子撐得起當家主母的擔子嗎?能明白這商場上各家夫人交際間隱含的意思嗎?更不用說管理這一家子的中饋和宅子裏上上下下的關係了。


    就做娘的心裏,自家的孩子總是好的,守一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但完全不輸親生的,如果他屈就自己娶了那樣的媳婦回來,不說兒子是不是願意,她可就過不去心裏那一關,心疼死了。


    任守一這些年也不是不知道義父義母著急於他的婚事,現下雖不知道這門親事到底是好是壞,但是看著義母這般激動,他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最後出麵的還是任老爺,他先是拍了拍任夫人的手,嘴上安慰道:「好了,這是喜事呢,該是收起淚好好替守一操辦這婚事才對。」


    任夫人收了淚,連忙點了點頭,「老爺說的是,我就顧著自己哭,糊塗了。」說著,她連忙拿起庚帖遞給兒子,「是城東沈家的長女,娘讓人打聽過了,人品不錯,就是性子嬌氣了點,不過無妨,大家千金本就是如此,成親後慢慢教就好了。」


    沈家?任守一倒是有些意外。


    同在一個城裏經商,他自然不會對城東沈家一無所知,在沈老爺身體康健、還能主事的時候,這沈家的事業可以說是如日中天,雖說隻涉及了一些布疋買賣及織造業,但說沈家是這一行領頭的,絕對沒有人敢說二話,就是這幾年換了沈老爺的兒子接手主事,沈家是沒前些年風光了,甚至聽說銀兩調度上有些吃緊,但怎麽說也還是大戶人家,該不至於會讓他們家的嫡女下嫁他!


    不是他多心多疑,而是這些年婚事上的不順利讓他徹底明白自己這不上不下的身分若真要娶一個合義母的意、就算不能和他們任家門當戶對也必須不能差太多的嫡女有多麽困難。


    原因無他,隻是大家都不想嫁一個或許未來分不到家產,甚至必須自立門戶的義子罷了,偏偏義母怕委屈了他又不肯低娶,他的婚事也就這樣拖延下來。


    而突然之間,身家幾乎和他們差不多的沈家急著要說親,甚至連他這樣的身分都答應了,這其中實在不能怪他多心多想。


    任夫人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笑了笑道:「這沈家老爺聽說病有一陣了,請了多少有名大夫都沒用,就這樣不死不活的拖著,前些日子真沒法了,找了些道士和尚,怕是自己衝撞了什麽,那日一個道士說他得靠衝喜解這個劫,沈老爺才會急著托媒人四處說親。他們家大少爺是訂了親的,家裏就隻剩下一個嫡女、一個庶女,剛好我們家也請黃媒人說親,這一方想娶、一方想嫁,可不就是天促成的一樁婚事。」


    任守一聽這緣由,也才放下一點疑心,心中替這件事找了不錯的解釋。原來是女方也主動要求親事,又是急著辦喜事的,這也難怪了。


    雖說像女方這樣需要親事衝喜的,一般男方可不見得會答應,但他義父義母向來不在意這個,才會這麽爽快的答應了這件婚事。


    任夫人見他並沒有什麽欣喜的神色,揣揣不安道:「怎麽了?這樁婚事有什麽不好嗎?」


    聞言,他明白自己思索的神色讓義母擔心了,連忙笑了笑,「沒什麽,挺好的,不過是剛回來有點累,走神了一下。」


    任夫人一聽,這才放下擔憂的神色,揮了揮手說:「是我想岔了,沒事了,你下去吧,趕緊休息去,這婚事你知道就好,剩下的我會處理,這些日子少些往外跑就是,好好的在家多休息,準備當你的新郎倌就行!」


    任守一故意慎重的打躬作揖道:「那就先感謝義母了,兒子我就偷懶等著娶美嬌娘就行了。」


    見他那好笑的樣子,她忍不住輕啐,「去去去!少在這耍嘴皮子!趕緊休息去。」


    他笑了笑,又跟任老爺打了個揖,才轉身走了出去。


    一出上房,他臉上那點笑意頓時消失,看著頭上烈陽,忍不住在心裏長歎了一口氣。還以為可以多逍遙幾年呢!沒想到這麽快就要有一個女人來介入自己的生活了。


    唉~罷了!多一個人就多一個人吧,該怎麽過就怎麽過,總之大家不也都是這樣過日子的?別人行,他應該也行……任守一不是很確定的想著。


    任沈兩家的喜事以飛快的速度準備著,甚至有許多遠親還沒來得及收到消息,這婚期便已近在眼前。


    隻不過比起熱熱鬧鬧、喜氣洋洋籌辦著婚事的任家,同為籌辦親事的沈家,卻顯得有些不對勁,氣氛低迷。


    「我不嫁!我不嫁!」沈家大小姐沈柔娘高聲大喊著,頭上的環佩隨著她的動作叮當作響。


    另外一頭坐著的中年婦人同樣是一臉不高興,卻隻是沉著臉不出聲。


    直到房間裏能夠砸的東西都砸得差不多了,中年婦人才忍不住出聲斥喝,「是都死了不成?就讓大小姐這樣鬧,還不趕快把地上的東西都收拾好,滾出去!」


    一邊的丫鬟們全都低下了頭,不是彎下身子收拾一地的碎片,就是出了門重新準備茶水糕點送進房間裏,直到整間房都整理好了,一群人才安靜無聲的退了出去。


    房間裏隻剩下中年婦人和沈柔娘的時候,那少女似乎氣也出得差不多了,繃著一張俏臉坐了下來,忍不住恨恨的說:「爹可真是病糊塗了,我們是什麽人家,竟然把我許給任家那個義子!」


    沈夫人也是一臉不滿,不過略帶苛刻的臉不像女兒一樣喜形於色,「這事你爹的確是辦得糊塗了,若說是許給沈家另外兩個兒子也就罷了,但這人選偏偏是那個掛沈家姓的義子。」


    她冷哼了聲,臉上帶著不屑,「說到底,那義子掛著任家的姓又有什麽用?現在幫忙打理任家的家產,但是以後能分到多少還不知道呢!在我們這樣的人家看來,他這義子身分不過就是好聽一點的管家,配個庶女也還勉勉強強,但要配我們家的嫡女,哼,也不想想看自己配不配!」


    沈柔娘聽了猛點頭,「就是啊!娘!那樣的人怎麽能配我啊!爹可是病得糊塗了,說到底,我們這樣的人家,就算配不得他們首富家的兒子,也不是任守一那樣一個出身不明不白的人可以匹配的。」


    沈夫人沒說話,但是那臉上的神色顯而易見也是讚同女兒的說法,隻是現在這樁婚事外頭已經傳遍了,就是想反悔,別說他們家麵子上過不去,就是任家那裏也不會善罷甘休。


    看她娘抱著同樣的想法,沈柔娘忍不住端著一張希冀的臉,軟聲哀求,「娘,你給我想想辦法啊!我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你難道忍心讓我嫁給那樣一個人,以後別說好日子了,說不定要像下人奴仆那樣的活著!」


    沈夫人眉頭一皺,想到自己嬌生慣養著的女兒,以後可能要過上那種下人的生活,忍不住擔憂,開始想起法子。


    「其實辦法倒是不難……我們沈家又不隻一個女兒,隻是你爹那裏還有任家那該怎麽把事情遮掩過去才是一大難題。」還有沈蔓娘那賤蹄子也絕對不會對這件事裝聾作啞的。


    畢竟這庚帖都已經換了,一般來說這等於兩家在這件親事上已經有了共識,不管其他人知不知道沈家嫁出去的是哪個女兒,但是作為親家的任家是絕對不可能不清楚的。


    更何況這件親事還是由媒人親自來說的,可不是兩家人各自商訂好的,當初說得可是明明白白,是要他們沈家的嫡女。


    母女倆也都明白這件事情要辦就得辦得漂亮,不能打草驚蛇,否則不說會不會出其他的岔子,就是沈老爺那關恐怕就過不了。


    沈老爺現在雖說是病得幾乎動不了了,但這個家還是他作主的,要是讓他知道她們背著他搞這些花招,她們也絕對好過不了。


    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對於同心協力、向來懂得在這後宅裏興風作浪的母女倆來說,這沒一會兒還真的讓她們想出法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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