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曉風無奈一歎,「城守大人的三公子十分仰慕你,所以拜托城守大人遣人來提親了。」


    提親?這麗水城裏誰不知道她跟傅天抒早已指腹為婚,居然還遣人來提親,況且又是城守大人,是有點棘手……


    「對方可是城守大人,若沒有足夠的理由,恐怕很難婉拒。」


    「姚傅兩家早有婚約,這理由難道不足夠?」


    「沐月,姚傅兩家當初約定讓你們十七歲成親,可如今你都二十了,你還不嫁,人家當然也就不會當真。」


    「爹,我不想嫁。」她態度堅定的表明立場,「不管是傅天抒,還是城守大人的三公子,我都不嫁。」


    「沐月,」姚曉風麵有難色,「城守大人可不比傅家。」


    「我若不肯,他逼得了我嗎?」


    「他自然是逼不了咱們,但恐怕會找錦繡莊的麻煩。」


    聞言,姚沐月一震,「爹是說~一」


    「錦繡莊是做買賣的,出入麗水城都得由城守大人那兒簽發許可,若拒絕得不好,怕以後會有麻煩。」


    暗歎一口氣,不必父親說,她也知道即將麵臨什麽樣的麻煩。


    可城守大人的三公子趙國駒是個平時無所事事、隻知玩樂看戲的公子哥兒,又經常出入聲色場所,在城裏的名聲極差,她才不想嫁給那種人。


    她還以為重生後不嫁傅天抒便萬事妥當,不料會惹來趙國駒這出了名的無賴。


    難道婚姻路上,她不論要或不要,都注定坎嗬顛簸嗎?。


    「爹,城守大人可給了期限?」


    「那倒沒有。」


    「是嗎?」若對方未給回複期限,她倒是稍稍鬆了一口氣,至少她有時間想想應對之策,「這事讓女兒再想想吧。」


    城守大人遣人到錦繡莊姚家提親之事,很快的便傳遍整座麗水城,並成了城裏百姓茶餘飯後的閑聊話題。


    當然,這事也傳到了傅家及傅天抒耳裏。


    自那年傅天抒發現他最好的朋友竟是姚沐月喬裝之後,姚沐月便離開了文成塾,而他倆再也沒有見過麵。


    盡管兩家婚約還在,但由於早過了當初約定好的成親之期,這樁婚約在外人看來早已名存實亡,大概也是因為這樣,城守大人才敢遣人上門提親。


    在長樂樓聽聞此事時,傅天抒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麽感覺,說不幹己事,卻又上了心,說是上了心,但又沒有立場幹涉。


    這些年關於姚沐月的那些風光事見,他聽得不少。她學習經商之道,開拓家業版圖,雖是女兒身,卻擁有男人都自歎弗如的雄心壯誌。


    錦繡莊雖還是由姚曉風當家,但所有人都知道大部分的事已由姚沐月全權處理,畢竟她精通買賣、思路清晰,所經手的每件買賣都是穩賺不賠。


    最令人稱道並敬佩的是,她在行商之餘,還願意抽出時間行善,不止救濟貧民,還開辦了一間小私塾供工人子女就讀,善心義行,遠近馳名。


    反之,雲水堂的生意像是日暮西山般欲振乏力,往日的榮景已不複見。


    如今的雲水堂及他都已配不上錦繡莊及她了。


    一進家門,下人便通知傅天抒前往內廳見他爹傅浩清。他來到內廳,發現不止他爹,就連他娘及大娘方惜也在。


    「爹,您找我?」


    傅浩清表情沉重,「天抒,你該不是又上長樂樓去了?」


    這事,他不打算否認,所以沉默看。


    「天抒,你不能再跟那個花散舞攪和在一起了,快收收心,把姚家大小姐娶進門吧則傅浩清說。


    他微頓一下,皺起眉,「怎麽又提此事?前年爹向姚家提起時,不是讓姚家推遲了嗎?既然姚沐月不想嫁,不如就由傅家主動解除婚約吧。」


    「閉嘴!」傅浩清眉梢一揚,「你到底知不知道咱們傅家現在是什麽情況?」


    「爹想藉由兩家聯姻,尋求姚家的幫助嗎?」他一語道破父親的心思。


    傅浩清一臉尷尬羞愧,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香月,快說說你兒子吧」這時,方惜冷冷的說道:「你們母子倆受了傅家這麽多年恩惠,也該是報恩的時候了。」


    香月麵有難色的看著兒子,向來不擅言辭的她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方惜當他的麵對他娘親說這些話,教傅天抒聽了很不是滋味,他臉一沉,直視著方惜,「大娘,我可不是鋪裏的藥材,賣了能換錢。」


    「你說這什麽話?」方惜一臉惱怒,「難道我說錯了嗎?姚家屢次推遲拖延,追根究抵還不都是你闖的禍,你整天跟那長樂樓的舞妓攪和在一起,姚家會不知道?」


    「我愛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大娘管不著。」


    「你一」方惜氣極,「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都一個樣,迷戀那種女人,成不了氣候!


    聽方惜拐了彎羞辱他娘,傅天抒臉色一沉,「大娘,您當我還是從前那個什麽都不能做、不能說的孩子嗎?」


    迎上他那仿佛要吞噬自己的凶惡眼神,方惜心裏一顫,卻還是虛張聲勢、張牙舞爪的擺高姿態,「你這是什麽態度?」


    「天抒,」未免事態擴大,香月立刻出聲製止,「不得無禮,大夫人說的是,你還是跟花姑娘疏遠一些,早點將沐月娶進門吧。」


    傅天抒哼笑一記,一副不以為然,「為何你們還如此天真的認為姚沐月會嫁我?城守大人都向姚家提親了,姚家還看得上傅家嗎?」


    「我們兩家畢竟有約在先,姚家不會毀婚的。」傅浩清說。


    「爹的意思是一要我去求姚沐月委身下嫁於我?」他冷然一笑,「若真是如此,恕難從命。」


    「傅天抒,你、你這廢物」方惜氣得破口大罵。


    他唇角一勾,不以為意的說:「這事,大娘不是早知道了?」說罷,他旋身走了出去。


    香月跟了出來,連忙喚住他,「天抒。」


    他娘喚他,他不能不理,於是他停下腳步。


    「天抒,你究竟有何打算?」香月憂心忡忡,「你真打算娶花姑娘進門嗎?」


    他濃眉一糾,「娘,連您也瞧不起花散舞嗎?」


    香月搖頭,「娘不是那個意思,而是……娘真心喜歡沐月那孩子,也認為沐月才是最適合你的女孩。」


    適合他?不,現在已不是她適不適合他的問題,而是他配不配得上她?兩人都已不是當年在文成塾的樣子,現在要他娶沐月,然後在她麵前過著卑微的日子,他辦不到。


    再說,凡是方惜想的、要的,他都不想順遂她的意。她越是要他拋下花散舞,他就越要將花散舞綁在身邊。


    「你該不是還氣她女扮男裝騙了你吧?」香月試探的問。


    他還在為那件事氣她嗎?不,他當時隻是鬧瞥扭。


    他原本很討厭姚沐月,並對她存有既定印象及偏見,後來因為「柳彥生」的關係,他試著去了解並喜歡她,並漸漸發現到她擁有許多令他感到驚奇之處,開始不再那麽排斥她。


    所以說實話,無論是柳彥生還是姚沐月,他都不討厭。


    當年,發現柳彥生就是姚沐月的當下,他雖震驚生氣,並對她發腫氣,其實事後他有點後悔。


    隻是他原以為她理虧在先,一定會死皮賴臉的來求他原諒,沒想到自那天後,她就不曾再出現在他麵前一讓他連原不原諒都沒機會說……


    這些年,他不止一次想起她在菩提寺時,因憐惜他及他娘親的處境而流下的眼淚,那眼淚多麽溫暖、多麽真摯、多麽……不可能了,如今的他跟她已是雲泥之分,再也不可能了。


    「娘,這件事別再說了。」語罷,他轉身離去。


    不想在那空氣凝滯、死氣沉沉又充滿怨惹的家裏待著,傅天抒離開家門,往長樂樓去。


    其實他並不像外人以為的多迷戀花散舞,隻是她在他麵前總是笑看,在她那兒,他可以得到短暫的喜悅及歡樂,更重要的是,跟她在一起時,心裏沒有負擔,他才會沒事就往她那兒跑。


    行經麗水城城門前那條直達城守官廳的大道上時,見長長的人龍綿延,他不禁好奇心起,向路人打探。


    「老丈,」他請教排隊中的一位老人,「請問這一長串人龍為的是哪樁?」


    「你不知道嗎?錦繡莊的姚大小姐在前麵發放白米跟衣服,老弱、傷殘或是孤寡者都可以領取。」老人上下打量他,「我看你是不需要的,年輕人。


    知道這長長人龍為的是領取姚沐月發放的白米跟衣服,傅天抒腦海裏忽然浮現那年她在菩提寺外將包子送給兩名小乞兒的畫麵。


    想看想看,這明明不幹他的事,但他的兩條腿卻不聽使喚的往前走去。


    八年了,他們明明同住在一座麗水城裏,卻已經八年不曾見過彼此。


    現在的她,長成什麽樣的女人了?


    不自覺地,他走到了隊伍前頭,看見的是五個身看樸素青衣的女子。她臉上脂粉未施,烏黑的長發隻簡單的給起,頭上沒有任何頭飾。


    麵容清麗秀逸的她,沒有胭脂點綴紅唇、不著華服、不戴首飾,卻擁有讓人疑不開目光的魔力,他忍不住一直將視線投注在她身上。


    是她一姚沐月,雖然八年未見,仍依稀可見幼時的輪廓。


    她領看幾個錦繡莊的仆役及家婢,麵帶笑容的將白米及衣服分送給排隊領取的可憐人。


    她臉上的笑誠懇又真摯一他看得出來,那不是為沽名釣譽而硬擠出來的笑容,也因此,他幾乎看傻了,直到……她發現了他。


    當她的目光住他這兒瞥過來時,他的心一顫。


    她還認得出他來嗎?就在他這麽想著的時候,她正以一種驚疑的、難以置信的眼神注視著他,那表示她認出他了一在八年之後。


    他說不上來此刻是什麽心情,隻覺得胸口發燙,腦子也脹脹地。


    正當他猶豫看自己該上前還是轉身離開之時,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隊伍中出現了幾個人,而他們不是別人,正是城守大人的三公子趙國駒以及他的幾名隨從。


    排隊領取物資的人們見城守大人的三公子來了,皆畏怯的退開了。


    趙國駒笑嘻嘻的走到姚沐月麵前,「姚大小姐,聽聞你在這兒發放物資,在下特來關心,不知有無在下幫得上忙的地方?」


    「趙三少貴人事忙,民女不敢叨擾。」錦繡莊開了門做生意,什麽人都不能得罪,尤其是官家,所以她忍。


    「姚大小姐真是言重了。」趙國駒兩隻眼睛像膠似的粘著她瞧,「姚大小姐做的可是善事,在下若能幫上一點忙,那真是萬分榮幸。」


    「民女謝過趙三少。」她委婉拒絕,「這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勞閣下。」


    她疏離卻又禮貌的態度,讓趙國駒碰了個軟釘子,可他是個無賴,並不在乎。


    「姚大小姐應該聽令拿說了吧?」趙國駒笑問,「家父遣人上門提了親事,不知你考慮得如何?」


    姚沐月沒料到他會在此時此刻提及此事,不禁嚇了一跳,可在商場上什麽人沒應付過的她,很快的便鎮定心神,假裝若無其事。


    「城守大人跟三少真是錯愛了。」她笑問:「民女敢問一句,三少又知不知道民女已有婚約呢?」


    「雲水堂那個舞妓側室生的兒子?」趙國駒不以為然的一笑,「據說兩家約定在你們十七歲那年結為親家,可如今都過了三年想必姚大小姐不願委身下嫁?」


    姚沐月沒有說話,隻是淡定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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