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之後,我送蘇譯丹回寢,雖然她老大的不情願,但我卻依舊點了個肉菜,硬逼著她吃了進去,說來也真奇怪,她從小妞兒變成了女人之後,性格竟然也有了不小的改變,在我讓她吃肉的時候,她竟然沒跟我翻臉,而是噤鼻子瞪眼睛的夾起了肘子塊兒,放在了嘴裏托著腮幫子嚼,現在瞧她吃肉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在吃藥一樣,哪裏還有以前那副悠然自得的香甜?


    她一邊嚼著肉,一邊對我說道:“不吃行不行啊,這麽長時間吃素,冷丁的開葷有點受不了。”


    “你認為行麽?”我豎了豎眉毛,然後對她說:“趕緊的,全吃了,怎麽,吃不下?剛才我看見了那邊有蓴菜肉丁湯不錯,好像是葷油做的,我給你整一碗去?”


    “你咋這麽煩人呢。”蘇譯丹沒好氣兒的對我說道。


    “就煩人了,怎麽地吧。”見他一副小姑娘的模樣,說起來我心裏還是挺爽的,這可真是翻身農奴把歌唱了,那我還不繼續巴紮黑?


    可是俗話說的好,事不可做盡話不可說盡,裝逼裝的太盡,純屬是給自己找自盡,蘇譯丹雖然性格稍微溫潤了些,但是她還是她,見我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她頓時火了,一拍桌子,然後對我狠狠的說道:“你說怎麽地!”


    “不怎麽地,不怎麽地…………”我渾身又是一哆嗦,果然,蘇譯丹還是蘇譯丹,溫柔什麽的,應該隻是我的幻覺,見她忽然炸廟兒了,我便慌忙陪笑道:“那啥,不是那啥麽,我不也是關心你麽?”


    蘇譯丹哼了一聲,然後又吃起了肉。還好,她沒拿塑料碟子磕我的天靈蓋就已經萬幸了,我心中一陣僥幸,不過這樣也好,我不正是喜歡這樣的她麽?


    好說歹說,勸她吃幹淨了一碟子肉,然後送她回寢室,臨別前她對我說:“你一會兒也早點睡覺,聽見沒?”


    我點了點頭,然後對著她說道:“放心吧,不睡覺我還能上哪兒去?”


    至於我要上哪兒,自然是不能跟她說了。


    目送她上樓之後,我在樓下抽了根煙,回到寢室取了背包,然後直接出了校門,趕上了最後一班開往市區的公車,我的目的地,就是平安花圈店。


    在這段時間裏麵,我已經跟錢紮紙混的很熟,幾頓酒後,我倆發現彼此特別對路,他這個人雖然行為舉止有些瘋癲,但看得出來,他雖然挺有心眼兒,但是卻不對朋友耍什麽小聰明,我很喜歡這樣的家夥。


    畢竟仕途險惡,在外麵不要輕信於人,這是我在這城市裏麵混了三年的經驗,就算是老騙子韓萬春我也沒對他交心,隻是利益關係,不過說起來,跳大神這種職業完全可以算的上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的行當,最近沒有人找他,好像他有繼續找個地下通道裏麵裝瞎子拉二胡去了。


    在某種程度上,我真挺佩服這老家夥的,要說他的腦袋很夠用,懂些卦術不說,人脈還很廣,幹這一行需要的東西都全了,但真不明白他為什麽那麽窮,這是真的,他簡直比我還窮,可能這也跟他的性格有關吧,典型的有錢三天樂沒錢勒褲腰,掙到錢了不想到存起來,先想到的全是吃喝嫖賭,典型的敗家仔,就連他自己也說過他是少爺的身子要飯的命,自己都說自己不值得可憐。


    倒了兩班車,我終於來到了那間花圈店,之前跟錢紮紙通過電話,知道店老板陳歪脖晚上不在,於是便隻見拍門,門開了,錢紮紙大煙鬼的臉出現,他見是我,便對我說:“來了,先找地兒坐,我先刷完那個副本的。”


    說罷,他便鑽進了裏屋,那屋裏有電腦有床,隻見錢紮紙蹲坐在凳子上,帶著耳麥狂吼:“菜比!你說這是不是菜比,那少林你不會吼怪啊,還讓我去拉怪…………”


    罵完後,他點了下屏幕下麵,又一個遊戲彈了出來,隻見他又開始臭罵:“菜比!你說你們是不是菜比,我才離開多長時間你們就跑屍了?”


    真挺佩服他的,兩個不同遊戲雙開,果然是深度遊戲沉迷者,聽錢紮紙說,他這還是看在這電腦配置不高,要不就一起玩仨遊戲了…………


    我坐在一旁安靜的等著他,他這人平常時間瘋瘋癲癲哈氣連天,但是一打遊戲,馬上就變了另外一個人,生龍活虎巧舌如簧的,而且因為是在遊戲裏,所以他平時那些遊戲用語聽上去也不那麽不著調了。


    他玩的正嗨,我心中卻有些沉悶,因為我今天不是找他來通宵的,我是想讓他幫我,因為我有事情要問那胡白河。


    跳大神這種儀式很奇妙,除了可以捉鬼降妖,還可以尋路問卦,可能這也和其根源的巫教有關吧。


    錢紮紙吼了兩個多小時,這才覺得稍稍過癮,於是兩個遊戲掛機,喝了口水,這才回頭對我笑著說:“抱歉啊姚子,久等了,哎我說你也整個號跟我一起玩得了,咱倆一起殺人,多爽啊?”


    “我可沒你那麽暴力。”我苦笑道:“今天有正經事兒,能不能把貨庫借我用用?”


    錢紮紙叼了根煙,一咧嘴,然後對我說道:“說啥借啊,用唄,反正叔又不在,走,我跟你去。”


    說罷,他便帶著我走出了門,我走在他的旁邊,他推開了花圈店的門,然後打了個哈欠說道:“啊啊,借過,謝了。”


    我在他鎖門的時候問他:“你跟誰說話呢?”


    錢紮紙指了指我旁邊,然後對我說:“跟這老爺子……哎,老爺子,我已經告訴你了,讓你兒子來找我買衣服,錢,沒錢不能白拿衣服,托夢!他們要不給你買你就嚇唬他們,知道不?”


    我有些打怵,直感覺雞皮疙瘩好像又起來了,錢紮紙很顯然沒有在意,他嘿嘿一笑,跟沒事人似的拉著我朝那貨庫的方向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跟我嘟囔著:“這老爺子,都在我這兒杵老長時間了,好像兒女不孝順,爹死了都不買壽衣,老頭看上去還有點糊塗,可我也不能白給他衣服啊,那陳叔得罵死我。”


    一個短小精悍的鬼故事就這麽出現了,不過這是真事兒,我聽完後,心中不知道是啥感覺,於是便問他:“那要是那老頭不走的話怎麽啊?”


    錢紮紙憨厚的笑了笑,然後對我說道:“還能怎麽辦,隻能我‘衝錢’給買一套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其實它們也挺可憐的,要的不多,給了就會很開心的走……哎對了,你兜裏麵是不是帶著香呢,等會給我留點,那老爺子好像有點餓了。”


    這錢紮紙的心腸確實很好,雖然平時為人不甚著調,但是總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善良的本質,於是我點了點頭。


    摸進了那滿是紙紮的倉庫,要說我現在已經熟悉了跳神的門道了,那些我請來的妖魔神怪,是可以附在紙人身上跟我交流的,於是我讓錢紮紙站在了一旁,一是讓他幫我留意那些黃皮子鬼魂會不會來搗亂,二則是別一會兒請來的東西又上了他的身,先點了一捆香,然後我拿起了鼓就敲了起來。


    唱的詞大同小異,我今晚主要的目的就是想找胡白河來跟他問個明白,當時我請神的時候,心中已經不像以往那樣存在著不安和恐懼,相反的,我這次很迫切的想唱了大概能有五六分鍾的光景,隻聽門口處的錢紮紙叫了一聲:“來了!”


    我自然知道,因為我已經留意到周圍的氣溫開始下降了,就在錢紮紙叫出這話之後,隻見這庫房之內的諸多紙紮人都微微顫抖,就好像地震了似的,忽然,一個紙人動了起來,緊接著兩個,三個,那些紙紮的童男童女大款二奶全都跟活了似的滿地亂竄,我皺了皺眉頭,心想著怎麽又這麽多?


    而錢紮紙也挺驚訝,隻聽他說道:“哎我去,這老些狐狸,你們輕點兒啊我……哈欠!哈欠……………………姚少,今晚上找我來啥事兒啊?”


    我心中頓時又是一陣無奈,那錢紮紙的話還沒說完,聲音竟然又變了,流裏流氣的,不是那胡白河還會是誰?


    於是我停下了鼓,轉頭望去,果然隻見錢紮紙蹲在地上,對著我滿臉笑容,他四處望了望,然後又轉頭說道:“嘿!真是巧了嗨,又遇見你們了,黃家兄弟你們……你說我跟你們打招呼你們瞪我幹啥。”


    上了錢紮紙身的胡白河自言自語的墨跡了幾句,這才發現我正有些無奈的望著它,於是它也不敢怠慢,便上前對我施禮,然後說道:“真是對不住,姚少,我好不容易出來一回又有點得意忘形了。”


    我歎了口氣,然後便問他:“你為啥又上了他的身啊,這邊不是有挺多紙人的麽,還有……這是什麽情況兒?”


    說罷,我指了指那些正在倉庫裏麵撒野的紙人,隻見那胡白河嘿嘿一笑,然後對我說:“習慣了,我看這小夥兒挺好,我上他身挺舒服的,還說呢,那些小崽子一聽我要來見你,都吵著要跟來,說跟著你有香吃,他們很喜歡你啊姚少。”


    我一陣無語,看來這胡白河是看上錢紮紙了,把它當公交開了啊,而且那群狐狸是不是還覺得我這兒有什麽鬼魂給他們吃呢啊,這不把我當廚子了麽?!


    說起來挺諷刺的,我這人不怎麽招人賞識,但是卻挺招妖怪待見的,算了,不管咋說,被喜歡也不是啥壞事,於是我又點了一捆香,示意它們別鬧,那些狐狸還真聽話,聽我這麽說,就安靜了許多。


    我定了定心神,要知道今天我可不是來請客的,於是便回頭對著那胡白河說道:“白,白老師。”


    “折煞我了,叫白哥就行。”那胡白河流裏流氣的說道,活像一個社會閑散人員,要說一條狐狸成精所需要的時間,少說也得幾十年,這家夥估計比我爺爺歲數都大的多,居然還讓我叫他什麽白哥,不過怎麽都好,我又不是跟他糾結這個細節的,姚守信不是還讓我叫它‘姐姐’麽?


    於是,我便說道:“白哥,我今天請你來,是想跟你打聽一件事,這件事對我很重要,請你一定要幫助我。”


    胡白河見我語氣正經,它雖然性格有些放蕩,但是在正事上卻也不敢怠慢,畢竟我的身份在這兒呢,於是他便對我說:“姚少你就說吧,咱要是知道的,一定會回答你,咱要是不知道的,也會為你打聽。”


    我點了點頭,然後便不再猶豫,迫不及待的對著它問道:“我想問問,你們知不知道有種東西,叫‘青荔丹參’?”


    隻見那胡白河皺了皺眉頭,然後對我說道:“青荔丹參……那是什麽樣的東西?”


    見它詢問,於是我便大致的對它解釋,那是一種荔枝大小的石頭,有改變人體質的作用,胡白河想了半晌後,忽然一愣,然後脫口而出:“莫不是那些東西之一……?”


    那幾樣?我聽它說出此話,心中頓時激動,於是便慌忙對它說道:“你這麽說就是你知道了?”


    “不,不。”胡白河看上去好像有些慌張,隻見它對我不住的擺手:“我也不清楚,真的不清楚是不是。”


    我見它時候神色慌張,好像又話想說卻不敢說似的,便很是焦急的問道:“白大哥,我求求你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知道的話,請告訴我好不好,這對我真的很重要,求求你了!”


    說罷,我俯身就要下拜,那胡白河慌忙扶住了我,不住的對我說:“不是我不想說,隻是我也不能確定,唉……怎麽說呢?好吧,我隻能告訴你:‘太陽下山,西風吹起的時候,一望無際的牧場,佛朵飄揚的方向就是故鄉’。”


    什麽西風吹起的時候,什麽佛多飄揚的方向?我頓時心中百感交集,心想著大哥我問你話呢,你跟我說的這都是什麽啊?現代詩還是繞口令,我說你跟我打這啞語有意思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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