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美貌成了慕明棠的催命符。眼看羯人就要追上來,父親把身上的包裹塞到母親懷裏,讓妻子帶著女兒趕緊跑。慕母聽著後麵刀劍入肉的聲音,一邊哭,一邊拉著慕明棠跑。


    她們沒命地跑,可是兩個女眷,還是很快被人追上來。母親狠狠推了慕明棠一把,連錢財都沒時間塞給她,讓她不要回頭往前跑,而自己換了另外一條巷子,故意發出聲音,引走了羯人。


    慕明棠哭到渾身抽搐,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跑,為什麽要活著。父母都死了,她活著做什麽?慕明棠回頭想去追母親,可是才剛出巷子,就正好遇到一夥羯人。


    羯人見了她的臉立刻興奮地大叫,慕明棠用盡全力去打他們,可是一巴掌就被揮開。其中一個頭領模樣的羯人,正獰笑著逼近慕明棠的時候,背後忽然有一柄羽箭呼嘯著穿過羯人的脖頸,將他射了個對穿。


    隨後,喊殺人大起。慕明棠蜷在地上愣愣的,直到羯人的血濺到她的臉上,她才渾渾噩噩抬頭,看到一匹白馬從她眼前走過,原本通體潔白無一根雜毛的馬腿上,全是血跡。


    騎在馬上的那個人利索地一刀了結一個羯人,低頭看見她,似是抬了下眉:「會走嗎?」


    慕明棠完全愣住了,哆哆嗦嗦爬起來,隻懂得胡亂點頭。那個少年勒著馬換了個方向,頃刻間便跑起來:「隻要會走,那就往前走。活著不容易,死可太簡單了。」


    少年說這句話的時候,眉目冷厲,眼角的淚痣帶著無盡的狠勁,氣貫長虹,一往無前。


    當年襄陽一見,誰知再見麵,竟然是如今這副際遇。


    慕明棠怎麽也沒想到,她和武安侯第二次見麵,會在這種情況下。


    那個少年從羯人手下救下了她,並且告訴她,隻要會走那就往前走,活著不容易,死太簡單了。


    後來,這句話成了慕明棠的精神支柱。對啊,她父母雙親豁出性命為她博活下去的機會,她怎麽可以輕言死亡。隻要會走那就往前走,隻要還有氣喘,便是爬,也要爬到安全的地方。


    襄陽滿目火堆,慕明棠踉踉蹌蹌地,跟隨著少年打馬離開的方向往外走。後來出城,她隨著萬千難民一道,綴在少年的軍隊後麵,跟著他們北上。


    她也是從其他難民口中,才得知救援襄陽的那個少年,是武安侯。武安侯本是奉了皇帝的命去征討後蜀,撤軍期間,發現了襄陽被人攻陷了。其實周武帝準備了援助襄陽的援兵,可是襄陽太守那個孬種,完全沒有抵抗就逃跑了。


    剛剛打完後蜀的武安侯回京途中發現不對勁,他那時候其實急著回京城,但是一個城池在眼前被羯人糟蹋,他沒法坐視不理,所以帶了最精銳的親兵,脫離大部隊,快馬加鞭殺了在襄陽裏作亂的羯人。


    慕明棠一介平民,跟著人群逃難,怎麽會知道那時候武安侯急著回京,其實是因為周武帝郭榮病重,謝家有意取而代之,所以謝玄辰才要盡快趕回京城。慕明棠甚至不知道,武安侯就是謝玄辰。


    武安侯是周武帝郭榮給謝玄辰的封號,後來謝家取而代之,謝玄辰成了岐陽王。再後來謝毅死,謝瑞登基,連岐陽王的過去都沒人知道了,何況一個前朝的封號,武安侯。


    慕明棠一直走到陳留,和周婆婆決意在陳留安家。她一路都記著自己的救命恩人,武安侯。但是階級壓製太厲害了,慕明棠一個平頭百姓,怎麽能知道上圈高官貴族們的動靜。她最多也不過是惦念著武安侯的名字,在逃難路上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默念兩遍,然後再咬著牙走下去。


    之後她陰差陽錯被蔣家收養,她進入了京城官宦這個圈子,卻沒有與之相匹配的能力地位。蔣家一開始就沒把她當女兒養,她被蔣太太關起來,每日訓練衣食住行,走路說話,根本沒有人教她京城的人際關係,也沒人讓她接觸社交圈。她對京城僅有的了解,全是從丫鬟婆子們閑聊中聽來的。


    丫鬟婆子們關心的自然都是家長裏短,她們添油加醋地說岐陽王的瘋病有多嚴重,上次又殺了多少人。至於這背後的政治意義,她們自己也不清楚。


    所以在慕明棠心裏,岐陽王和武安侯,一直都是兩個人。她悄悄打聽過武安侯的下落,可是丫鬟一問三不知,她又不敢問蔣太太,後來管教嬤嬤的戒尺打下來,慕明棠就更不敢胡亂發問了。


    她唯有在心裏為恩人求平安,她對武安侯並無任何妄念,有人站在高山之巔,但更多的人是擠在山腳,抬頭仰望英雄。慕明棠對武安侯,就是這樣的卑微又平凡的仰慕。


    那是亂世中一個普通平民對英雄的信仰,無關情愛,而是精神支柱。她不止一次想過,她的救命恩人年輕、好看又武力高強,他看起來沒比她大幾歲,卻已經成了侯爺。想來恩人的一生,必然是平安順遂,建功立業,青史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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