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辰本來就該靜養,結果發現她不在,硬是撐著虛弱的身體去找她。他能獨自走到靜齋,慕明棠都覺得不可置信。


    慕明棠欲言又止,最終低低歎了口氣:「他們總不敢對我怎麽樣的,晚一兩天也無妨,你既然這麽虛弱,何必硬逼自己?」


    「我不狠狠整治他們一頓,外麵那些人不會老實。就得一次把他們收拾惡心了,他們才不敢再輕舉妄動。」謝玄辰說完後,忽然撩起眼皮,用力瞪了慕明棠一眼,「說誰虛弱呢。」


    他的眼珠極黑,上過戰場領過兵,眼神殺氣非常足。那一眼掃過來的時候,還真有些威懾睥睨的意思。


    可是慕明棠看看他蒼白的臉色,再看看他躺在床上弱弱喘氣的模樣,實在很難怕的起來。但是慕明棠不好意思掃病人的麵子,於是很配合地點頭:「好好好,是我說錯了。你別氣,別傷著了自己身體。」


    謝玄辰一眼就看出來慕明棠的敷衍,然而他現在說話說得快了都氣虛,實在沒力氣展示主帥的威嚴。隻能本著臉瞥了慕明棠一眼,在心裏又給她記上一筆。


    慕明棠坐在謝玄辰身邊,小心照看他。慕明棠看著謝玄辰半合著眼的模樣,心裏無比唏噓。


    她一直知道謝玄辰凶名在外,脾氣和他的戰功一樣出名。她在蔣家那一年,聽得最多的就是謝玄辰仗勢欺人的「英雄事跡」。但是聽的多了就會麻木,而且嫁過來後,謝玄辰一直躺在床上,嬌嬌弱弱的樣子,她又猛然得知謝玄辰就是當年她的救命恩人,恩人光環立刻蓋過所有,所以慕明棠一心覺得謝玄辰是個好人,外麵的傳言,都是壞人在中傷他。


    直至謝玄辰狂躁那日,慕明棠跑過來時,看到一個又一個士兵被抬著下去。沒錯,是抬著下去,他們甚至連走都不行了。慕明棠粗粗一瞥,有的人斷了腿,有的人斷了胳膊,還有的人,隻是單純接了謝玄辰一招,關節錯位了。


    人高馬大的士兵在謝玄辰手下,就和剛長牙的小孩子一樣,一拳送走一個。


    可是這樣可怕的一個人,卻在得知她被人帶走後,硬是拖著脫力的身體站起來,去靜齋為她出頭,為她得罪太後跟前的女官。就連回到寢殿,也是一直撐到她和女官說完話,屋裏再沒人後,才露出疲態。


    謝玄辰躺了一會,好容易感覺力氣回來些了。他睜開眼,見慕明棠眼睛呆呆的,似乎在想什麽。


    謝玄辰挑眉,忽然出聲問:「你在想什麽?」


    「沒想什麽。」慕明棠回神,習慣性給謝玄辰掖了掖被角,「隻是在想,你有時候看起來凶,其實內心很細膩。」


    什麽東西?細膩?謝玄辰急了,這是什麽娘炮的形容,他說著就要坐起來:「你說什麽?」


    謝玄辰起身的動作有點大,坐起來後猛得犯暈,立刻就要摔倒。慕明棠連忙扶住他:「小心!你有話慢慢說,不要急。」


    謝玄辰放狠話放到一半就暈了,他自己氣得不輕,偏偏眼前還一陣陣發黑,渾身沒有力氣。慕明棠像扶著一個玻璃人一樣,慢慢將他放回枕頭上,連速度都不敢過快:「你不要激動,有話慢慢說,我聽著呢。」


    慕明棠說完,忽然感覺背後有動靜。她回頭,見相南春站在門口,想敲門又不敢的樣子。


    相南春沒想到一回來就看到這樣一幕。王爺躺在床上,王妃也坐在床邊,正撐在岐陽王上方,頭發滑落,遮住了一半視線。雖看不清他們到底在做什麽,但是此情此景,能做什麽。


    相南春站在門口都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她正打算悄悄退下,誰知道慕明棠回過頭了。相南春隻好尷尬地笑了笑,裝作什麽都沒發現的樣子,說:「王妃,粥做好了,您現在要用嗎?」


    慕明棠半撐在床上,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趕緊坐直了,將亂七八糟的頭發理順:「現在就端進來吧。」


    相南春和一應侍女低著頭進屋,一眼都不敢亂瞟的樣子。慕明棠在這樣的氣氛中也有些尷尬,她真的隻是想扶著謝玄辰躺下啊,又沒有做什麽,她們這樣,顯得她對謝玄辰欲行不軌卻被打斷一樣。


    慕明棠覺得有誤會要澄清,她站起身,輕輕咳了一聲,說:「其實我和王爺剛才在說話。」


    她不說還好,說完好幾個侍女低下頭,臉都紅了。相南春也尷尬地避開眼睛,欠身道:「是奴婢打擾了,請王妃恕罪。」


    慕明棠也被她們傳染的臉紅了,她想再解釋得清楚一些,謝玄辰卻從後麵輕輕咳了一聲。


    慕明棠隻好閉嘴。丫鬟們頭垂的更低了,放下東西後,收起盤子,一個個像逃命般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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