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捧高踩低最嚴重,一旦露出些微裂痕,那有的是人往下拉你。慶寧宮如何風波湧動暫且不提,垂拱殿裏,此刻也並不平靜。


    皇帝極為頭痛,禦案下整整齊齊站了一排人,皇帝現在連發火都懶得發了。


    皇帝尚算平靜地把折子扔到太醫局丞麵前,問:「你不是說,他這次元氣大傷,至少要昏迷半個月麽。這才第幾天,下麵就寫折子稟報,謝玄辰醒了。」


    太醫局丞也覺得不可思議,他聽回來的太醫說,謝玄辰根基虧空的極其厲害,已是強弩之末,這次恐怕是最後一次發狂了。診脈的太醫都這樣說了,謝玄辰就算不咳血,也至少要躺個十天半個月。怎麽才今天,就醒來了呢?


    莫非,是回光返照?


    太醫局丞不敢亂說。岐陽王就是皇帝的心病,若是他貿然說出回光返照,過上幾天謝玄辰沒死,讓皇帝白高興一場,那他可不好收場。


    太醫局丞斟酌良久,最後十分保守地說:「回稟聖上,岐陽王此次確實元氣大傷。如今已經九月份,算算時間,他已經昏迷了兩年了,這兩年他進食少消耗多,身體本就大為虛脫,偏偏他還幾次三番狂躁傷人,透支氣血,極為損害根基。依臣推斷,以後若是岐陽王好生靜養,尚有一線生機,若是再次發狂,恐怕身體就再也撐不下去了。」


    換言之,皇帝隻要再等著謝玄辰狂暴傷人一次,謝玄辰就能把自己耗死,皇帝也就解脫了。皇帝提心吊膽了兩年,如今終於聽到一句準話,心裏大感安寧。皇帝心情頓時轉好,再看剩下幾個人,也不像剛才那樣生氣了。


    皇帝口氣大為改善,問太醫局丞:「依愛卿之言,應該如何為賢侄調養身體?」


    太醫局丞又在心裏打鼓,這句話不好答,他可得想穩妥了,再說話。太醫局丞在腹中反複推演了好幾遍,才緩緩道:「依臣看,當讓岐陽王安心養病,凡事順著他,不要讓岐陽王為外事煩惱。心情順了才好養病,若是岐陽王能安然度過這個冬天,接下來就無大礙了。」


    幾個人精在這裏繞著圈打官司,皇帝聽懂了,太醫局丞這話是說,凡事順著他,供著他,他猖狂之下難免會得意忘形,動作越大消耗的精氣就越多,不出今年冬天,就能把他耗死。


    要等到今年冬天,這比皇帝預想的要長一點。但是皇帝轉念一想,不過幾個月的差別,他兩年都忍下來了,還在乎這一個兩月?


    皇帝點點頭,一臉擔憂道:「冬日嚴寒氣躁,體弱的人最是難熬。他是先帝獨子,先帝臨終將天下和獨子托付到朕手裏,朕這幾年每每想到,都憂慮不安,難以入眠。治天下可以大興科舉,廣邀賢才,然而岐陽王的病,每每想起,都是朕心頭上的一根刺。先帝隻剩下他這一個子嗣,在朕心中,他比朕自己的皇子都貴重,偏偏天妒英才,他才十九歲,就病重至此。」


    皇帝說著眼中流出淚花,座下的臣子也跟著抹淚唏噓。皇帝感歎了一會後,收拾了悲色,嚴正說道:「太醫局丞聽令,從今日起太醫局抽調五人,不必負責學生教學和京城外診,隻管住在岐陽王府,時時刻刻盯著岐陽王的身體狀況。診治岐陽王需要什麽藥,不必請命,直接從庫房裏拿。爾等不惜一切代價,務必照看好岐陽王。」


    「臣遵旨。」


    皇帝交代完太醫局丞後,站起來背著手,緩慢踱步:「岐陽這個封號不好,以他的成名戰之地冊封,雖然好記,卻太過凶煞。戰場打打殺殺,煞氣太重,恐會招來陰鬼,不利於他的身體休養。不如,改成安王吧。」


    一字王是親王,二字王是郡王,親王的地位可遠遠高於郡王。唯有皇帝的嫡親才能封親王,比如謝玄濟,便是晉王。謝毅當初封謝玄辰為岐陽王,一來是為了避嫌,他畢竟是造反上位的,二來,也是為了煞煞謝玄辰的威風。


    曾經謝玄辰封號如何根本無人在意,謝玄辰自己都不在意。謝毅就他一個兒子,立不立太子封不封王,有什麽區別?用他的成名戰作封號,謝玄辰還覺得很光榮呢。


    後來謝玄辰出事,謝毅駕崩,謝瑞登基,封號的事自然無人提了。謝瑞登基後,將自己的兒子立為親王,雖不好意思立太子,但是這些年一直盡力回避繼承權歸屬這一事。


    謝瑞為了給自己正名,極力鼓吹兄終弟及、長幼依次繼承這種傳承順序,還說這樣可以避免後宮幹政,宦官專權。謝瑞說了這麽多好處,那依他的言論,等到下一代繼承時,就該傳給年齡更長的謝玄辰了。


    他繼承了哥哥的帝位,接下來,理應傳給二侄兒。若是留給自己兒子,皇帝豈不是自打臉?


    皇帝因此一直避免提及繼承人的事,滿朝文武也沒人不長眼地往上湊。反正皇帝春秋鼎盛,一時半會兒還不著急太子的事。再等一等,說不定,謝玄辰就先行一步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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