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謝玄濟第一次見謝玄辰。後來,謝玄濟隨父親去接蔣明薇一家,湊巧又在城門見到了謝玄辰。他那個時候故意喊「二哥」,是存了和童年玩伴炫耀的心思。可是謝玄辰極隨意的那一瞥,卻又無疑刺痛了他。


    謝玄濟無比明顯地意識到,他和謝玄辰之間,便如周遭這一切。他擠在擁堵的人群中,寸步難行,而謝玄辰高高在上,倏忽間便一騎絕塵,讓人再也追不到。


    後來他們一家的地位逐漸上升,謝玄濟嶄露頭角的場合越來越多,他終於漸漸在京城中有了名氣。可是那時,謝玄辰早已名滿天下,甚至遠在關外的異族人,不識漢字,不通漢語,但一定聽得懂「謝玄辰」三個字。


    既生亮何生瑜,原來同時代有一個人光芒太盛,真的會讓其他人喘不過氣來。


    直到謝玄辰倒下,謝玄濟才終於能發揮出自己的光和熱。這些年,謝玄濟是京中嫡出的皇子,眾人稱讚的賢王,皇帝最看好的兒子,他乘風破浪,做什麽都順風順水。他幾乎想不起來,那個自大又自卑的小鎮小官之子是什麽模樣了。


    然而這一刻謝玄辰一身錦衣緩緩而來,那種落差之感又瞬間攫住了謝玄濟。


    時光讓一切大變模樣,皇帝變成了謝瑞,謝玄濟培養出了京城的貴氣,朝中官員天翻地覆,唯獨謝玄辰,分毫不改。


    緩步而來的矜貴模樣,一如當年。


    慕明棠陪著謝玄辰坐好,心裏暗暗腹誹,這對夫妻到底是什麽毛病,昨天蔣明薇一動不動地盯著謝玄辰,今天又換成謝玄濟。依謝玄辰的長相,他曾經也不可能是個醜人吧。


    這些人到底在看什麽?


    蔣明薇昨天就震撼過了,今日看到謝玄辰實在淡定許多。謝玄辰坐好後,蔣明薇笑著問好:「今日我等來的不巧,先是攪擾了嫂嫂吃飯,現在又攪擾了兄長睡覺。實在是我等的不是,請二哥和二嫂原諒。」


    謝玄辰立刻從蔣明薇的話中提取出一個重點來:「你沒吃飯?」


    慕明棠聽到連忙說:「哪有,晉王和晉王妃來的時候我已經用完了。早上我不想吵醒你,就自己先用了,不過你的飯一早就備好了。要不,我現在陪你去用膳?」


    謝玄辰當真點頭:「好。」


    慕明棠看了謝玄濟和蔣明薇一眼,實在不好意思再把這兩人扔在外麵,隻能客氣道:「晉王和晉王妃早膳用了嗎?不妨和我們再用些?」


    蔣明薇立即就想拒絕,開什麽玩笑,晉王府裏還有許多事情等著她呢,她哪有時間陪閑人吃早飯。可是謝玄濟從微微的恍惚中醒過神來,立刻笑著,點頭道:「嫂嫂有命,在所不辭。」


    蔣明薇本來都要脫口的拒絕之辭瞬間噎在喉嚨裏。她看了謝玄濟一眼,明顯露出為難之色。可是謝玄濟不覺得蔣明薇的事有什麽要緊的,照顧家私罷了,能有多少活,哪比得上他在外朝的名聲重要?所以謝玄濟用暗含警告的目光看了蔣明薇一眼,蔣明薇隻能忍下,陪著慕明棠和謝玄辰往飯廳走。


    片刻的時間,丫鬟早已在飯桌上多添了兩把椅子。相南春領著丫鬟,次第往桌子上放碗碟,慕明棠親手倒了杯茶,用手試溫度正好了,才遞給謝玄辰。


    他們倆的動作沒有避著旁人,仿佛自然而然。謝玄濟看到,愣了一下。


    謝玄濟印象中的慕明棠呆板無趣,僵硬的像個提線木偶。慕明棠和他訂婚後,他們兩人也曾在長輩的看護下見過一兩麵。但是那時候的慕明棠總是低著頭,斂著眉,不肯多行一步,不肯多說一句,仿佛養在高樓從未見過男子的深閨小姐一樣,規矩極了。


    雖然溫順,但是未免失之可愛。


    要不是後來慕明棠突然爆發,謝玄濟以為慕明棠就是這樣一個沒有意誌的木偶了。慕明棠那次在書房毫不客氣地譏諷他,嫁到岐陽王府後,也幾次沒皮沒臉,冷嘲熱諷,謝玄濟意外於她竟然裝了這麽久,心裏更加看不上她這種粗野作風。


    先前一板一眼還可以說規矩柔順,但是後來,她的舉動可謂粗野至極,毫無貴族女子的溫雅氣質,謝玄辰以為,慕明棠就是這樣一個上不得台麵的民間潑皮。


    可是,她在謝玄辰身邊,竟然這樣細致入微,連茶水的溫度都能注意到。而且她剛剛聽到謝玄辰醒來,毫無顧忌地往回跑的樣子,竟也有些眼中獨你一人的意味。


    謝玄濟身為男人,還是曾經是慕明棠未婚夫的男人,此刻心裏不由有些吃味。為什麽慕明棠對他不假辭色,對謝玄辰就完全不同呢?他當然明白自己並不喜歡慕明棠,可是男人的占有欲就這樣奇怪,他可以不喜歡,然而慕明棠明著區別對待,對他冷淡不屑,對另一個男人溫柔體貼,謝玄濟就很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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