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誇張的說,陸衍自少年時期開始,就是姑娘們心尖尖上的夢裏人。


    念書那會兒流行兩種校草人設,一為冷漠寡言的高嶺之花,二乃囂張乖戾的校霸大佬,可他哪種都不沾,既解風情,又識進退,長了付叫女人肝腸寸斷的麵孔,卻從不說絕情的話。


    這樣一個人,哪怕麵上不顯,骨子裏也是驕傲矜貴的,主要是被女孩子們慣壞了。


    就如駱勾臣所說,他隨便笑一笑,別人七魂六魄就飛了,哪還用得著主動出擊。


    至於曆任女友,也全是發了狠倒追他的大美人,他活到現在,就沒有撓心撓肺為異性黯然神傷的時刻,更沒有為了戀愛腦子發昏一頭熱的階段。


    這樣的人,既多情,也無情。


    你說他渣,他和你在一塊時不亂搞曖昧,也不會故意冷落你,別人男友能做到一百分,他就做到一百二十分,給足你麵子和虛榮。


    可你要說他不渣,他的眼裏根本沒有對你的執念和渴望,任你撒潑失望,嚎啕大哭,他都遊離在外,理智得可怕。


    你要是能忽略這些,倒也能相安無事地交往,可你做不到呀,於是你越來越鑽牛角尖,終於有一天,受不了與他分手,指著他鼻子咬牙切齒:


    總有一天,你陸衍也會嚐到這求而不得的心碎滋味。


    不過很可惜,前女友們的詛咒雖然狠毒,但截止目前為止,還沒能出現一位能叫陸少爺晚上睡不著覺的傾慕對象。


    幸好隨著年歲的增長,他的審美高度越來越離譜,對感情的態度也越來越淡漠,這些年,都沒怎麽正兒八經談過戀愛,也懂得同一廂情願的姑娘們保持距離了。


    然而,在陸衍內心深處的認知裏,他依然臭屁地認為,這世上就沒有能對他視若無睹的女人,若有,那也一定是瞎的。


    於是,梁挽的暴躁態度,在他看來,就是欲拒還迎了。


    過去這種手段見識得太多了,這姑娘美則美矣,但小心思太多,同那些鶯鶯燕燕,也沒有什麽不一樣。一念及此,他嘴角噙著的笑淡了幾分:“心情不好?”


    果然是自命不凡的沙雕。梁挽心想。


    前陣子在日料店不過扭了一腳,就被誤認為對他投懷送抱,如今搭訕失敗竟然還不滾,看來是聽不懂人話了。


    她忍住要潑他一臉果汁的衝動,語含譏誚地道:“本來我心情挺好的,但是今晚不走運,遇到煩人的蒼蠅了。”


    顯而易見的指桑罵槐。


    陸衍已經快沒耐心了,漂亮的女孩子嘛,稍微使一使性子,還挺可愛的,可一直這樣傲慢無禮,就叫人沒興致了。


    他眉眼冷下去,懶得計較她夾槍帶棍的話,站直身沒再看她:“那便不打擾了。”


    梁挽吸溜一聲喝完了飲料,已經在心裏大喊:快給老娘滾啊。


    一秒鍾後,陸衍頭也沒回地走了。


    梁挽餘光分明看到了他唇畔的那抹冷笑,不爽地皺了皺鼻子,德性!!!


    她扭頭又問酒保要了杯不含酒精的混合果汁,剛攪了攪吸管,隱隱約約聽到某個方向有人在輕聲喚著自己的名字。


    梁挽下意識看過去,發現左曉棠正貓在角落的陰影裏,神神秘秘地衝她勾了勾手指。


    她擰著眉,用口型示意:【幹嘛?】


    左曉棠加大力度,拚命招手,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硬是要她過去。


    梁挽沒轍了,放下杯子走過去,沒好氣地道:“你遇到鬼了?”


    左曉棠一把將好友拉到身側,顫抖著嗓音道:“我操,你猜我見著誰了?”


    梁挽心知肚明,卻不想猜,淡淡道:“誰都不關我的事。”


    “怎麽不關你的事?”左曉棠掐了她一下,笑得很曖昧:“你還記得那天我們在漁火包廂裏一同欣賞的視頻不?就你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連續看了四遍的那個。”


    梁挽立馬就想否認:“狗屁,我什麽時候……”


    “噯!”左曉棠擺手製止了她的狡辯,一臉你不必多說我早就心知肚明的表情,她捂嘴笑了笑,指向酒吧的另一側,小聲道:“我給你個驚喜啊,男主角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梁挽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同那位自戀狂有過牽扯,隻能勉為其難粗粗掃了一眼。


    那人身邊還圍了兩個衣冠楚楚的青年,貌似是慫恿他前來搭訕的同伴,正神情誇張地拍他肩膀,像是忍俊不禁,又像是落井下石的嘲笑。他倒是絲毫沒受到打擊,慢條斯理地晃了晃杯中的酒,仰頭一飲而盡。


    邊上有衣著妖嬈的美人,大著膽子上前找他搭話。他側過頭,眼裏失了幾分慣常的輕佻,半是敷衍半是冷漠地說了一句什麽,然後那美人垮下肩,滿臉失望地走開了。


    左曉棠西子捧心:“嘖嘖,我們陸總也太銷魂了點。”


    “你能正常點嗎?”梁挽翻了個白眼:“要感興趣就湊近點去看啊。”


    左曉棠倒是想,無奈她作為陸氏控股旗下地產公司的設計部一員,工作日晚上不加班竟然還有閑暇時間跑到酒吧來浪,被大boss看到怕是印象不好,她是個現實主義者,升職加薪和美男之間,隻得忍痛選擇了前者。


    “算了,我作為迷妹,遠遠觀望就行了。”她沉痛地歎了口氣,還想說兩句,褲兜裏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掏出來一看來電顯示,臉都綠了。


    來自部門經理地獄魔王的召喚,在深夜十一點,怕是逃不過回去趕圖的下場了。


    左曉棠一頓素質十八連,急匆匆朝外跑:“挽挽,我得走了。”


    梁挽知道她工作忙,經常熬到淩晨兩三點,心下了然,叮囑她路上開車慢點。


    左曉棠點點頭,走出兩步,猛地停住,回過頭來:“你他娘的今晚可別再喝酒了!”


    不用她提醒,梁挽因為那個無可挽回的錯誤,已經決定這輩子再也不沾酒了。


    已經快到十一點了,不能在這繼續待下去了。


    她明早要回校。廢了這麽幾天也差不多緩過來了,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一刀,該麵對的總要麵對。


    梁挽眼裏劃過煩躁,渾身上下都不得勁,充斥著不得不對命運屈服的無力。因為是深秋,會所裏開了暖氣,轟得她臉頰有點熱。她決定去洗把臉,然後速度打車回酒店。


    路過左曉棠虎視眈眈的那一桌時,兩個公子哥身側都坐了個妹子,相聊甚歡,反倒是那位姓陸的主角,不見了蹤影。


    她也沒在意,徑直朝裏走。


    一樓的洗手間在長廊的另一頭,走過去要稍微要費些功夫,她邁了沒幾步,聽到酒吧那邊一陣高跟鞋急促的噠噠聲,隨後是女孩子怒不可遏的尖嚷:


    “陸衍呢!他為什麽躲我!”


    梁挽何等聰明,立刻猜到了這姑娘口中的陸衍,大概率就是那位陸氏控股的掌門人。


    隻是讓人家姑娘追到酒吧來,估計是惹了一身風流債不肯還,躲起來當縮頭烏龜了吧。


    她心裏愈加鄙夷,走至盡頭,推開洗手間的磨砂玻璃移門,坦坦蕩蕩走了進去。


    入眼是深灰色的台麵,橢圓仿古造型的台上盆鑲嵌其中,左側垂著遮擋視線的布幔,垂到門框三分之二處,隱約能瞄到男士便池的一角。


    她不敢多看,反應很自然地朝右轉。


    結果右邊……


    竟然是堵牆!


    我日喲,傳說中的女廁所呢???


    梁挽睜大眼,立馬認識到了自己犯了蠢,沒仔細看牆上懸掛的標誌,想當然以為那道移門是最外頭的屏障,裏麵應該是常規的男左女右隱私空間,誰知道這會所不按常理出牌,女廁所指不定還在另外一層。


    很快,衝水的聲音傳了出來。


    有人!


    她心驚肉跳,夾緊尾巴就想走。


    但是天不遂人願,移門的凹槽把手是金屬製的,天氣幹燥容易靜電,她被電了一下,反射性縮了下手。


    就這麽短短一秒鍾,已經聽到了近在咫尺的腳步聲。


    然後是低沉的男子嗓音,跟潤了橄欖油一樣。


    “這兒是男廁所。”


    聽到這極有辨識度的低音炮,梁挽再度認識到了冤家路窄的四字真理,她想狂吠一句【廢話,老子已經知道了】,轉念一想確實是自己理虧,隻得悻悻地轉身:


    “不好意思,我走錯了。”


    男人沒開口,插著兜站在原地,輕輕扯了下唇,看上去有點不耐煩。


    梁挽當然不想受他的氣,隻是指尖還沒碰到拉手,酒吧裏那位氣勢洶洶的妹子已經殺到了門口。


    “陸衍!我知道你在裏麵!”


    梁挽目瞪口呆,這年頭居然真的有這麽彪悍的姑娘,她不想卷入兩人的紛爭裏,隻是背後伸過來一隻纖長清雋的手,越過她的肩膀,哢噠一聲鎖上了那道門。


    她惡狠狠瞪了他一眼,覺得莫名其妙,也有點心慌,立刻上前重新解鎖。


    遺憾沒能成功,手腕在半途中就被他牢牢攫住了。


    他歎了一聲,半強迫地將她的手擰在了身後,動作還算溫柔,倒是沒弄疼她,黑漆漆的眼裏閃過無可奈何:“來都來了,幫個忙吧。”


    梁挽顧不得了,惱怒道:“你做什麽呀?”


    她說完這句,外頭那位激動起來:“你和哪個女的在一塊?你怎麽敢這麽對我!”


    陸衍麵無表情地聽著,他唇角天生上翹,不說話都是一股子俊雅倜儻的味道,隻是這會兒眼裏沒了笑意,全是不加掩飾的嫌惡。


    不過是晚宴上老頭子故友的女兒,礙著禮貌打了個招呼,話都沒囫圇說過一句,怎麽就纏上他了,跟蹤尾隨,派私家偵探盯梢,簡直沒完沒了。


    他垂下眸,盯著懷中掙紮不已的少女,話是跟外頭那位說的,眼神卻和羽毛一樣,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梁挽:“外麵那個誰,別擾人歡好行嗎?”


    回應他的是玻璃門被重重砸了一下。


    梁挽漲紅了臉,嘴巴被他捂著,發出小獸嗚咽的聲音。


    磨砂玻璃透出兩道交纏在一塊的男女身影,再配著這個調調,聽上去還真有點臉紅心跳的味道。


    他貼著她的耳朵,歎道:“我可能要假裝親你一下。”


    梁挽抬腳就想踹他,挑的還是最關鍵的部位,他敏捷地避開,壓著她到牆上,薄唇漾開淺笑:“冒犯了啊。”


    其實除了手腕和膝蓋,他故意拉開了些微距離,身上別的部位都沒有接觸到她的身體,隻是梁挽何曾受到過這種屈辱,她死死盯著他,張嘴就想給他來一口。


    陸衍睫毛動了動:“咬的話就真親了。”


    梁挽感覺自己快瘋了,眼裏水霧迷蒙,倒不是想哭,是被氣的,隻是她本來就生得美貌,此刻眼尾染上幾分紅暈,近距離看那種少女春色的風情更要命。


    即便是陸衍,都愣了一下。


    外麵的人猶不死心,還在一遍遍喊他的名字,真是失心瘋了。


    梁挽盯著眼前的那張妖孽麵容越湊越近,那睫毛簡直逆天了,她心口一顫,認命地閉上了眼。


    當然,那個吻最後也就落在了陸衍自己的手背上而已。


    但彼此的溫熱鼻息交融,她的感官變得異常清晰,對方微涼手指輕壓著柔嫩嘴唇的動作叫她又羞又氣。


    等到門外的身影消失,他終於放開了對她身體的鉗製。


    頃刻間梁挽的手高高舉起。


    陸衍偏了下頭,又抓住她的手:“等會兒。”


    梁挽憤怒地咬著牙,想罵他的詞兒太多了,一時間竟然哽住了。


    高跟鞋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他掀了掀眼皮,懶洋洋地道:“恩,現在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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