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怎麽看,都覺得那個人很礙眼,她每天嬉皮笑臉的模樣,仿佛她的世界裏麵沒有任何煩惱,徐放晴拉下窗簾,想屏蔽掉外麵那個專心打電話,連她進來都沒有發現的女人。


    “徐經理。”門外傳來輕微的敲門聲,徐放晴聞聲望去,見到小秋的半邊身子擠進了她的屋裏,小聲對她說道:“我有事情,想跟您報告。”


    徐放晴合上筆帽,瞥目看了一眼時間,麵無表情地問她:“你還沒下班?”


    “剛要下班。”小秋得到了她的默許,才笑著站到了她的麵前,手裏提著一個黑色袋子,有些急迫地說道:“小蕭也剛走,徐經理,您猜我剛剛在辦公室裏麵發現了什麽?”她說著揚起手裏的袋子,臉上滿是邀功的神色:“錢,是一紮錢。”


    “誰的錢?”徐放晴背靠在辦公椅上,目光直視那幾萬元現金,不為所動地追問她:“你的嗎?”


    “怎麽會是我的?”小秋摸不透她在想什麽,半試探地說道:“中午小蕭不是出去了一趟嘛,回來的時候喝了不少酒,您還生氣了,其實她是跟大海一起去的,這錢呐,好像也是從大海的車裏麵提出來的,徐經理,浩雅的質量問題都拖這麽久了,昨天接電話的時候,下麵一大堆的人在反映那貨質量不行,可是大海他們,您看…這事拖這麽久了,也沒個說法,我估摸著,隻怕是裏麵有水分啊。”


    “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徐放晴心如止水都聽完她陰陽怪氣的離間,反而問她:“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


    小秋在職場打拚了這麽多年,又怎麽會被她三言兩語帶進溝裏,滴水不漏地回答說:“我不是您,也不是什麽領導,我是您的下屬,是您的眼睛,您那麽忙,我呀,就幫您看一些您忽略掉的小事情,其他的事情,您吩咐什麽,我就做什麽。”


    有些時候,徐放晴並不喜歡這種老油條,小秋算不上是個好下屬,但是她勝在省心,就像班主任也許不會喜歡打小報告的學生,可也不至於會討厭,徐放晴沒講話,指著房門做了一個出去的手勢。


    小秋懂了她的意思,彎著腰離開了她的辦公室中。


    那個人蠢成那樣,也會做這種事嗎?徐放晴心中雖有疑惑,但是這錢擺在她麵前,她不得不從深層一點的角度去猜測那個人的為人:蕭姓女子,獨居,eq極低,窮有骨氣,沒有品位,她身上就此而已,沒有任何一點閃光的地方。


    凡事不要看外表,徐放晴把那人一通電話喚了回來,看著她偷偷摸摸瞄著自己的舉動,火氣忽然一下子就升了起來:“你需要解釋一下,為什麽你的辦公桌上麵放著這麽多現金嗎?”


    話問出去的第一秒,那人就慌了,臉上快速閃過幾種錯綜複雜的情緒,有驚訝、有疑惑、也有恐懼,恐懼?徐放晴嚴肅地聽她找完花樣百出的理由,冷著張臉警告她:“蕭愛月,這裏是采購部,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我們部門的聲譽,錢要是你私人的,我不會管你,如果不是,假以時日被我發現了,下次我們見麵就是在監獄裏了。”


    那人不是小秋,沒有小秋的好心態,許是被徐放晴的話嚇到了,她的身體在抖,邊抖還邊硬撐著說:“我,真是我私人的。”


    徐放晴望著她大驚失色的臉還有那顫抖不已的身體,刹那間聯想起來了康瑞麗家裏養的那隻蝴蝶犬,每每康瑞麗在家亂發脾氣摔東西的時候,那隻犬就在旁邊抖個不停,它的動作儀態跟眼前的這人一模一樣,徐放晴該威脅的威脅了,其他也沒什麽好講的,把錢扔回給她,下著逐客令:“出去。”


    那人連滾帶爬地飛奔出了她的房門,徐放晴思索了片刻,打開監控,從電腦裏麵調出來了蕭愛月今天拿錢回來的監控,又打電話給相關負責人,讓他們把蕭愛月從停車場到辦公室一路的視頻也剪了出來。


    她習慣做好萬全準備,一絲一縷的細節都不願意放過,要是蕭愛月是個老狐狸,那她更加期待與她高手過招,如果蕭愛月隻是一個有野心的蠢貨,徐放晴隻能親自動手把她鏟除。


    第二天一上班,小秋就出去了,她跟大海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隻是比大海聰明,懂得什麽叫做放長線釣大魚。


    整個上午蕭愛月都沒有找過她,徐放晴中午出去吃飯的時候經過她的桌前,蕭愛月的腦袋瞬間就低落了下去,像是恨不得鑽進電腦主機裏麵,徐放晴故意停下來步子,站在她身後一動不動:“蕭愛月,你的錢掉了。”


    “啊!”一提到錢這個字,蕭愛月就激動了,她忽地一下跳了起來,麵紅耳赤地道:“不是,那錢是我的。”


    徐放晴目不斜視地凝視著她的臉,她半彎腰,單手撐著蕭愛月的椅子後背,在她的鍵盤角落裏夾出來了一張快掉下去的錢幣:“難道我要跟你搶這一元錢嗎?蕭愛月,我像乞丐嗎?你這份工作要是不想做了,直接告訴我。”


    “不是。”蕭愛月哭喪著臉:“領導,徐經理,我以為您說昨天的那個。”


    徐放晴視而不見她的窘境,直接說:“你要是沒打算長做,現在差不多可以離開了。”


    一語雙關的言喻,蕭愛月聽不懂,點點頭說:“我想留下來。”


    中午的一番談話起了一些很明顯的作用,蕭愛月下午沒了人影,應該是去分廠了,大海手頭的工作放下了不少,趁徐放晴開完會後,跑過來問她:“徐經理,浩雅的不良品扣款什麽時候跟他們談啊?”


    徐放晴拒絕他的理由很明確:“現在那邊的工作全權由蕭愛月負責,我還沒看到她交上來的報告。”


    “哈。”大海尷尬笑了一下,摸著腦袋旁敲側擊地說:“徐經理,我也不是說小月不好,隻是她剛接手,也沒什麽經驗,浩雅以前一直是我跟,大問題絕對沒有,前幾天浩雅的閔總找我,說她跟小月見了一次麵,有牽扯到個人經濟方麵的事情,她覺得這產品質量錯在她們那邊,她們認錯,願意對公司負責,也願意賠償五十萬的損失,其他的那些新人啊,調查啊,就沒必要了。”


    “是我聽錯了,還是你今天又喝多了?”比較起跟小秋談話的耐心,徐放晴很明顯的不耐煩了,她手裏還握著鋼筆,“啪”地一下摔在了桌子上,臉色難看地質問他:“你覺得我安排蕭愛月做調查是因為我無聊嗎?陳海,不要挑戰我的底線,也不要質疑我的工作安排,你是下屬,沒有任何資格教我怎麽做事,我沒興趣了解你們私底下跟浩雅有什麽聯係,質量好,那些雞毛蒜皮的糾葛不足掛齒,我睜隻眼閉隻眼,出了問題,你們全部都給我負責,現在給我出去,你跟蕭愛月之間有什麽愛恨情仇,下了班以後隨便你們找地方打架,在公司,我不想再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在我麵前搬弄是非。”


    陳海急了,結結巴巴還想解釋:“我,我,我也是為公司好,我就是…”


    “我不想再聽你講話。”屋裏的氣壓頓時降低了幾度,徐放晴冷漠地命令著他:“出去。”


    常言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徐放晴並不想成為一個疑心病爆表的上司,但是沒辦法,她的下屬沒有一個讓她完全放心的人。


    蕭愛月還在加班,徐放晴趕她開車送自己去國貿買東西,蕭愛月傻乎乎地跟在她後麵,自言自語道:“我還有好多工作要忙哦。”


    徐放晴懶理的她,提著包站在電梯裏麵裝隱形人。


    偏偏蕭愛月還不知趣:“徐經理,您為什麽不自己開車啊?我把車子借給您,您自己開去行嗎?國貿也不遠。”


    徐放晴惡狠狠地瞪著她的臉:“閉嘴。”


    蕭愛月臉部表情一僵:“哦。”


    徐放晴見她這麽乖,更想欺負她了:“你有什麽工作要忙?你才來幾天?交接都沒完成,你忙什麽?忙著發微博玩遊戲?蕭愛月,你可真不像80後,現在會有80後像你一樣這麽安於現狀嗎?”


    “唔。”蕭愛月認真想了想,頂嘴道:“其實蠻多的,我那些同學,好些人結婚後都沒工作了,可爽了。”


    “爽一時還是爽一輩子?”徐放晴對她話裏濃濃的羨慕感表示了親切的嘲諷:“蕭愛月,女人要有事業,才會有未來。”


    “好吧。”蕭愛月不太願意聊下去了:“反正我就喜歡輕鬆一點,壓力太大的話,我會受不了。”


    徐放晴冷笑:“你什麽時候有過壓力?”


    “現在啊。”蕭愛月回答的理所當然:“好有壓力,我擔心讓您失望,也擔心讓大海哥他們失望,他教了我很多東西,小秋姐也是,要是做的不好,感覺會辜負大家。”


    她口中的那兩個人,今昨兩天還在徐放晴的麵前對她落井下石,這人為什麽會傻到這種程度?


    徐放晴不敢相信這世界上還有這種生物存在,她轉身盯著她的側顏,蕭愛月安靜地站在她的身邊,她的嘴唇飽滿,笑起來可以看見潔白整齊的牙齒,一雙眼睛大且圓,東文江曾經說過,跟嘴唇飽滿的人接吻很有嚼勁,不知道這女人是不是他口中所說的那種,她正在沉思當中,蕭愛月突然轉過腦袋:“徐經理,您一直看著我,是不是覺得我長的挺可愛?”


    是啊,徐放晴當真忘記了這四麵反光的電梯間可以看見彼此的任何細微小動作,她臉不紅心不跳地冷哼了一聲,沉著臉嗬斥道:“蕭愛月,不要太自以為是,誰一直看著你?難道你生出來不是給別人看的嗎?我看你怎麽了?你沒看我,你怎麽知道我看你?要互相收錢嗎?那你還倒欠我的錢,你以為你是嫦娥嗎?豬八戒才喜歡嫦娥,快去停車場把車子開出來,有那麽多閑時間聊天,不如把浩雅的工作忙完。”


    蕭愛月被她一連串的炮轟搞懵了,呆呆地回答說:“哦,那你要收我錢啊?”


    重點是這個嗎?徐放晴感覺自己跟她在一起久了,遲早會被氣死:“滾,滾,滾,蕭愛月,我這輩子就沒見過比你還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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