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微微側目,手裏的酒杯也放了下來。


    他看向這個年輕人,開口道:“在什麽位置?”


    “隴山裏。”


    年輕人恭敬低頭:“趙將軍帶領青州軍,追捕了這支範陽軍殘部足足三個多月,最後才在隴山裏圍捕了他們,根據趙將軍傳回來的消息,這支叛軍殘部的領頭之人,似乎……”


    “就是康東來。”


    “我知道了。”


    林昭微微點頭,輕聲道:“告訴趙甫平,讓他把這人送回長安來,我……親自處理他。”


    “另外…”


    林昭頓了頓,繼續說道:“關中戰事已經基本告一段落,跟趙甫平說,讓他擇機返回長安休整,讓他麾下的青州軍歇一歇。”


    年輕人恭謹低頭。


    “屬下遵命。”


    說罷,他躬身退了下去。


    等這個年輕人走出林家的正堂,一直在旁邊沒有出聲的鄭通,才笑嗬嗬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外甥,開口道:“這人…似乎不是軍中人物罷?”


    銅錢衛是林昭剛弄起來的情報機構,在此之前,林昭主要的通訊工作以及情報來源,都是來自於鄭通的大通商號。


    聽到這句話,林昭重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微笑道:“曾經都是平盧軍將士,西征的路上傷了,沒有辦法再跟著打仗,便讓他們送送信,現在多少也成一些模樣了。”


    說到這裏,林三郎輕聲道:“舅父,趙甫平傳來消息說,他們在隴山捉住了康東來。”


    剛才銅錢衛跟林昭說話的時候,本來就站在一邊,再加上聲音也低,所以說話的內容鄭通並不知道。


    鄭大官人神色微動,然後麵露笑容。


    “這是好事啊。”


    他撫掌道:“康東平這個人最重兄弟感情,當年康東來在長安吃官司,他不惜放棄朔方節度使的位置,也要把自己的這個弟弟救下來。”


    提起當年的官司,鄭通忍不住低聲感慨:“如果康東平作亂的時候,仍然在執掌朔方,那麽攻取長安,就要輕鬆太多了。”


    範陽在大周的東北,距離長安城有兩千裏多的距離,而朔方距離長安隻有千餘裏,而且除了一個蕭關之外再無遮擋,如果康東平造反的時候,仍然是朔方節度使,那麽其他節度使根本沒有機會馳援關中,康東平可以輕易拿下長安。


    “如今康東來西逃,如果能把他的這個兄弟握在手裏,將來再跟康東平對話的時候,三郎就大有優勢了。”


    林昭低頭給自己倒了杯酒,然後端起酒杯敬了鄭通一杯,笑著說道:“話是這麽說,但是這個康東來,估計不會活太長。”


    鄭通與林昭喝了一杯,然後看向林昭,靜靜的等待下文。


    “我在長安有個朋友。”


    林公爺輕聲道:“他是曾經藍田縣令韓退之之子,當年因為一些糾紛,與康東來起了衝突,結果一家老小,統統被康東來燒死,隻剩下他一個人。”


    “當年還是先帝朝,康家人在長安如日中天,他一度萌生死誌,我把他救下來之後,曾經應承過他,要幫他報仇。”


    越國公微微低頭:“如今一眨眼,已經七年多時間過去了,當初說過的話,不能不算數。”


    鄭通微微一愣,隨即啞然失笑。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三郎是個智珠在握的智者,如今轉念一想,三郎你現在也不過二十三四歲而已,這般年輕,無怪如此想。”


    鄭通伸手拍了拍林昭的肩膀。


    “年輕是好事情,你既然如此想,那便如此做罷。”


    林公爺微微一笑。


    “再過十年二十年,我大概仍然會如此做。”


    甥舅二人碰杯,飲了一杯溫酒。


    崔芷晴坐在一邊,很是懂事的給三個人煮酒。


    喝了兩三杯之後,林昭看了看跟著鄭通一起到長安來的鄭元,然後扭頭看向鄭通,微笑道:“舅父帶二郎過來,是想給二郎謀個差事?”


    “也不能這麽說。”


    鄭大官人笑眯眯的說道:“是知道你在長安缺人手,特意把他帶過來給你搭把手,哪怕他做不來,最起碼也能夠幫你占個坑不是?”


    林昭現在,的確很需要人手。


    大周朝廷被打碎之後,現在正在重建,這種破而後立的狀態,從上到下,從政事堂宰相到金吾衛的校尉,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而在這個過程中,三位節度使難免會在這些大大小小的職位裏,安排自己的人手,哪怕是齊師道也不例外。


    要知道,長安城裏最重要位置之一的京兆尹,已經被齊師道的長子齊宣給占了!


    因此,林昭也需要在長安城裏,安排自己的人,不然他好容易建立的功勳,以及現在手中掌握的巨大權力,都會成為空中樓閣,無有落腳之處。


    而鄭通這個商人,敏銳的看到了這一點。


    事實上,從他得知林昭打進長安城,驅逐長安叛軍之後,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那個時候他就帶著自己的兒子鄭元,動身趕來了長安城。


    林三郎微微低眉,思索了一番之後,抬頭看向鄭元,開口道:“二郎讀書否?”


    鄭元看了自己父親一眼,連忙低頭:“自小讀書。”


    “那便做個文官如何?”


    鄭元愣住了,茫然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就做文官罷。”


    鄭通兩隻手攏在袖子裏,笑嗬嗬的說道:“你祖父,便是大周的宰相,你也多多努力,爭取繼承你祖父的衣缽。”


    鄭元臉色尷尬,他對著林昭低頭道:“兄長,小弟雖然讀書,但是……無有功名。”


    “這個容易。”


    林昭沉吟片刻,開口道:“等這個年過了,我就跟另外兩位節度使商議,奏請聖人,在長安開一場製科取士,到時候二郎去應試就是,應試之後,便自然有功名了。”


    大周的科考,分為常科與製科。


    林昭考的那種是常科,而製科就是某一方麵缺人才了,弄一個專門的題目出來,招納一些專業對口的人才去辦這些事。


    鄭大官人咳嗽了一聲:“三郎,李皇帝還沒有回京,長安城連禮部都沒有,你們三個……就要在長安弄製科?”


    “正是因為朝廷沒有人,才要弄這場製科。”


    林昭端起溫酒抿了一口,微笑道:“朝廷被偽燕打的四分五裂,眼下各個衙門都缺人手,等天子回來要等到什麽時候?”


    “不如這個時候,在長安弄一場製科,選拔一些人才,盡快恢複朝廷。”


    說到這裏,林公爺微笑道:“另外兩位節度使,恐怕也在為如何安排自家人發愁,這個時候隻要我提出來,他們頭都要點到地上去。”


    鄭通捋了捋自己的胡須,微微眯眼。


    “理是這個理,隻是…”


    鄭大官人微微歎了口氣。


    “隻是你們恐怕會被天下讀書人,狠狠吐幾年唾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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