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亮之際,門外傳來細微聲響,婁戰來立刻張開眼,小心翼翼地下床著裝,走到門外。


    “主子。”落夜必慕必敬地守在外頭。


    “可有龔閥的人前往王爺別院?”他低聲問著。


    “不……主子遇見龔閥的人了?”落夜詫異道。


    “嗯。”婁戰來沉吟了聲。“落夜,天亮後到街上轉一圈,瞧瞧是否還有龔閥的人逗留。”


    “是。”


    婁戰來走進門內,才躺回床上,睡得正香甜的她,手臂就橫過他的胸前,占有欲十足地環抱住他。


    一個小動作,教他欣喜地笑柔眉眼。


    輕柔地圈抱住她,直到天亮她嬌羞地在他的臂彎中蘇醒,這一刻在他眼裏,是世間最美的風景。


    不久,落夜回報沒瞧見任何龔閥的人出沒,他才安心地帶著不悔回到別院裏。


    他狀似墉懶自得,內心卻一直擔優著龔閥的人會弋目找到她。


    所幸相太極行事相當有效率,一麵派人擬定截水道的計劃,一麵從龍王祭上找來泅水技術了得的幾名年輕人,打算趁著退潮之際炸山岩。


    然而,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地,預定炸山岩的那日,波濤洶湧,險象環生,讓幾名年輕人不禁退卻。


    “王爺,不是咱們不肯,而是今日的浪……這要是下水,下得去上不來。”幾名年輕人推派其中一名,試著和他商議著。


    一行人乘著破浪船前來,相太極看著潮水,麵色猶豫道。“身上綁了麻繩,要是有個意外,也能馬上將你們拉起。”


    “可這底下礁石尖銳,就算綁著麻繩,恐怕也會割斷。”


    “本王會盡骨讓船靠近山若,讓你們省去一點工夫。”


    “可是……”


    “酬金五十兩銀子”


    相太極話一出口,幾個年輕人莫不互視一眼。五十兩銀子呀!在這小鎮上,恐怕得要措個十幾年,說不心動是騙人的,可是這得拿命去搏……眾人還是猶豫。


    見一個個還不肯點頭,相太極頭痛極了,隻因為入秋之後,風浪隻會更天絕不會變小,錯過了今日的大退潮,得再多等一個月,可一個月之後,恐怕連船都駛不進這條水路了。


    一旁的龔不悔輕扯了下婁戰來。“這下子恐怕有變數了。”


    “今日不做,恐怕就要等到明年入春。”婁戰來沉吟著他可不打算等到明年才離開攀潮鎮,如果可以,他要盡快離開,離開這些是是非非。


    “是呀。”她看著那翻騰的江麵。“不過那些人說的也沒錯,今日的浪太大,確實很危險。”


    “不如我去吧。”


    “嘎?”龔不悔懷疑自己沒聽清楚,卻已瞧婁戰來走向相太極,趕忙跟上。


    “你要去?”相太極看向他,聽了他的話,那向來低沉的嗓音也陡高了幾分。“這不太安當吧。”


    就算對方隻是個不受重視的皇子,但不管怎樣還是個皇子,要是在他這裏出了什麽差錯,因而引發兩國摩擦……這不是自找麻煩?


    “婁月國境內水脈縱精,婁月人大多都懂泅水,我自然也差不到哪去。”婁戰來看著那湍流江水,像是在掂算著自己的體力。“再者,這事要是不趕緊處理,雋王爺想要築運河也行不通。”


    “是如此沒錯,但也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主子,讓我來吧。”落夜聞言,立刻上前請纓。


    婁戰來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再道。“放心吧,把船駛近山岩,我再躍入將裏炸了山岩之後再上船,到下一座山岩再下江……總共是四座影響風切角度的山岩,泅水的範圍約莫二十幾裏,對我來說應該不是問題。”


    “可是……”


    “可是……”


    “王爺,既然戰來都這麽說了,就讓他試試吧,再不然也還有我。”龔不悔在旁聽了一會,沒打算阻止婁戰來便罷,還毛遂自薦了起來,“我的泅水技術可也是數一數二的好,沒問題的。”


    “你……”跟在身後的儷人趕緊扯著她,就怕她真的要下水。


    她一下水可就露餡了,水會浸濕她衣衫,讓她曲線畢露。


    “你不成。”婁戰來想也沒想地否定。


    “你瞧不起人啊。”她橫睨著,硬是將儷人扯開。


    “你的體力比不上我。”


    “你又知道了?”


    “就是知道。”


    “你!”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讓我想想。”相太極趕忙阻止兩人鬥嘴。


    如果可以,他也想盡快將這事處理好,可問題是這兩人都是一流的引水人,懂得水脈流向,更懂造船,要是出了個意外那豈隻是可惜?


    “不用再想了,綁上兩條麻繩再係在紋盤上頭還能有什麽意外?”婁戰來漫不經心地說。


    “好吧,不如先炸了前頭那座山岩之後再說。”相太極下了決斷,趕忙差人取來麻繩和火藥跟婁戰來講解。


    待講解完畢,龔不悔伺候著他寬衣,拿起麻繩在他身上綁個特殊的結,從肩頭繞過胸口再交又係在腰上,水流再強也不可能鬆脫。


    “這綁法倒是挺特別的。”


    “有沒有聽過五花大綁?”她沒好氣地回道。


    “原來如此,見識了。”


    龔不悔往他胸口一拍“還貧嘴,你……你要小心一點。”要不是他身上的傷已經痊愈,她可是絕不會讓他下水。


    “讓你見識見識何謂水中蛟龍。”婁戰來自信一笑。


    她聞言,想起龍王祭那日,是她目不轉睛地瞧人較勁泅水,才教他擱在心上,想要一展雄風?忖著,就見他毫不膽怯地一躍而下。


    他一身素白,在滾滾公水裏,真猶如蛟龍般,順著浪潮潛下再破水而出,仿佛很諳水性,知道如何順著潮水而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遊到了第一座山若邊。


    相太極見狀,立刻要船再靠近些,將綁著引線的數顆火藥丟向他。


    婁戰來接過手,在山岩上埋入一圈火藥,此刻船已經先行駛開,就在他點著火藥引線之後,他得要快速地遊離。


    龔不悔在船上看得膽戰心驚,雙手緊握在船牆邊上,覺得心像是要跳出胸口,畢竟火藥炸山岩,無法判斷山岩倒塌的方向,更不知道火藥的骨有多少,是否會將山岩炸得粉碎,讓碎石飛濺成凶器。


    她屏息著,見驚天巨響,山若崩解成塊飛升再沉入江底。


    瞬間煙塵密布,底下的江水像是出現了漩渦,龔不悔大喊著,“拉繩!”


    水手聞言,立刻紋著紋盤,將婁戰來給拉到船上。


    水手聞言,立刻絞著紋盤,將婁戰來給拉到船上。


    “不要緊吧。,她立刻將儷人手中的布巾取來,覆上他身子。


    “我的泅水技術如何?”婁戰來笑問著。


    龔不悔抽動眼角。很好,還能轉移話題,表示他好得很。


    “好,好得不得了!”真是白擔心他了。


    相太極也緊張地問。“婁皇子,不要緊吧?”


    “不礙事,倒是要準備新的火摺子。”


    “沒問題,早已備安,隻是這山岩碎裂倒塌之後,江水的水位不知道會不會上升?”相太極瞅著江麵,卻難以看出端倪。


    “放心吧,火藥威力極大,說不定山岩根部都裂開,要是江底裂了縫,水反而會往下滲,倒是要小心漩渦,舵手得注意。


    “我知道了,我會派人嚴加注意。”


    龔不悔站在一旁,看著兩人交談,婁戰來的神情時而嚴肅,時而揚笑,仿佛壓恨沒將這江水看在眼裏。


    如此幾回,他神乎其技的泅水技術引來船上陣陣驚呼聲,然而龔不悔卻發現他的速度變慢了。


    可不是嗎?雖說是短短二十幾裏路,但在湍急江水中遊起來十分費勁。


    尤其來到最後一座山岩時,擺好了火藥,點了引信,卻不知他怎地還停在一旁不走。


    “戰來!”她喊著。


    就在她喊出聲的瞬間,他潛入了水底,不過眨眼工夫,山岩爆裂,轟然巨響之間,連著一旁的山璧都眼著整片清落,直往江底而去。


    龔不悔身子探出船牆,想要看個清楚,然而塵灰混濁了江水,她看不見他身在何方,尤其江浪在爆炸之後分外凶猛。竟一時之間找不到他的蹤跡。


    “拉繩!”她急喊著。


    水手紋動著絞盤,卻發現紋盤變得極輕,高聲喊道。“繩斷了!”


    聞言,龔不悔心頭一驚。難道說他被瀑炸給波及了,否則麻繩怎會斷?


    同一時刻,相太極已經高聲喊著,“來人,誰敢躍下江麵,本王賞一百兩!”


    誘人的獎賞,卻沒人有勇氣嚐試,隻因江混濁且江水不斷翻攪,形成旋轉打繞,諳水性的都知道,這底下同時出現了好幾個漩渦,一旦下水恐怕就上不來了。


    這一點,龔不悔當然知道,但她還在等,數著時間。江麵上,還是不見他的蹤影……這潛水的時間太長了,要不是昏厥了,恐怕就是被卷進漩渦裏了!


    一道影子驀地閃過身旁,她眼明手快地拉住那人。


    “龔……請放手。”落夜沉聲道。


    “我下去。”龔不悔說著,回頭大喊,“王爺,把麻繩給我。”


    “你不行!”落夜趕緊阻止,“你要是出事的話……”


    “我不會出事,你沒有我懂水性,我知道怎麽順著水流潛下,你不懂這些,下水等於是在找死。”她解說著,迅速接過麻繩係在身上,一腳正要踏上船牆,卻被人扯住,回頭望去竟是儷人。


    “不要……”她不住地搖頭,就怕二爺一下水就被江浪給吞噬。


    “放心吧,我會回來,帶著他回來!”龔不悔看著江麵,船身離江麵約有兩丈高,但她不怕,這麽點距離還嚇不著她。


    “千萬要小心!”相太極喊著。


    “當然!”說著,她扯開儷人的手,雙足踏上船牆縱身躍下。


    “二爺!”儷人衝到船牆邊,見她落水踐出水花,隨即不見蹤影。


    相太極聽見“二爺”兩字,不由得微皺起眉……但沒時間細思這些旁枝末節,他立刻指揮,“給本王聽著,全給本王抓牢了這條麻繩,一有動靜立刻拉回!”


    “是!”


    而江底下,水濁得難辨方向,塵灰遮蓋了水麵陽光,讓人分不清哪邊是江底,哪邊是江麵,然而龔不悔放鬆身子,順著潮流而去。


    她想,他要是還在江底,代表他肯定也是被這江流給推著走,順水而下有不少礁石,甚至是剛才崩解的山岩,隻要抓住了,就能保住一命……肯定是這樣的,他絕不會有事。


    可,身處在湍急江水裏,光是要控製自己不被漩渦攪進,就已費盡她的力氣,她卻還找不到他的蹤跡。


    在哪……到底在哪?!


    龔不悔心急如焚,閉住的氣已經快耗盡,但就算想要出水麵換氣,卻搞不清江麵到底在哪,耳邊隻聽得見隆隆水聲,眼前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周遭。


    她快撐不住了……氣息耗盡,她無力的身軀隨浪拉扯著,直到眼角餘光瞥見有抹影子逼近,她才用力地閉了閉眼,仔細望去——是他?!他身形如蛟龍,俊美非凡如神祇,直朝她遊來。


    她使盡全力朝他伸出雙臂,眼看著就要握住他的手,卻又被水流帶得更遠,但他仿佛在陸地上般,在水中悠遊自在地翻轉,竟一把從身後攫住了她,抬起她尖細的下巴,吻上唇渡著氣。


    不悔貪婪地從他口中汲取著氣息,雙手緊緊將他環抱住。


    昏暗的江水裏,他們忘情擁吻,直到麻繩開始拉批著龔不悔,兩人浮出江麵的瞬間,他才打住了吻。


    船上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她卻直勻勻地看著他,再三確認著。


    “怎麽了?”婁戰來笑得從容。


    “我以為你會不見……”她喃著,才發現嗓子硬咽,說不出話,反倒是逼出了眸底的淚水。


    將他緊抱住,感覺到他的存在,她鬆懈下來才驚覺自己有多害怕。


    “你才嚇到我,我一浮出江麵,王爺就說你下來找我……”他沒想到她會追尋自己而來……覺得她魯莽之餘,卻也深深動容。


    一個行動,已經道盡他在她心中的重量。


    “你不見了,我當然……”龔不悔把臉坦在他懷裏,明明是開心的,她卻控製不了淚水。


    “上窮碧落下黃泉,隻要你在,我就在。”婁戰來承諾。


    “你說的,你最好別忘。”夢 遠書城


    “永生不忘。”允他與她形影不離,正是他一生所望。


    破浪船返回攀潮鎮,兩人梳洗過後,龔不悔才追問他,為何在點了引線之後還不走,他沒答,隻從懷裏取出一個蚌殼。


    “……蚌殼?”她傻眼了。


    “我點了引線後,卻突地瞧見這蚌殼在底下一個坑洞裏,想要拿它卻被卡住,花了點時間才取出,所以我立刻潛進水裏,避開爆炸的威力。”婁戰來說著,在房裏找出利剪,想將蚌殼撬開。


    龔不悔閉了閉眼,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惱還是該笑。“你就為了這麽一個蚌殼,你知不知道那當頭有多……”


    怒罵聲在他撬開蚌殼的瞬間打住,她傻愣愣地瞅著蚌貝裏頭的紫色東珠。


    “是東珠。”婁戰來將約鴿子蛋大小的東珠取出,就房裏的洗臉水稍稍清洗。“不悔,你說這能做出什麽首飾?”


    “我哪知道?喂,我還沒說完。”


    “這東珠品質極佳,可以做成墜飾,或者是冠上珠。”


    “婁戰來,你看不出來我在生氣嗎?”誰管這珠子要用來做什麽,她現在可是一肚子火!


    “你居然為了這種東西,差點被火藥波及,還讓我擔心得半死……”


    她真的想打人了,忍得渾身發顫著。


    “不悔。”婁戰來放聲朗笑,一把將她拉進懷裏。“你要知道,咱們要離開這裏,這好東西就會成為咱們的盤纏。”


    “就算是這樣也沒必要冒險,你知道我……”


    未竟的話全都被封口,她被吻得暈頭轉向,忘了自己剛才為何而發火,軟倒在他懷裏,溫熱的體溫讓她感到安心。


    在別院稍作休息幾日,聽相太極說,炸開山岩之後,從東南邊進來的風不再銳利,江麵浪潮平靜了些,而他已經接著開始了運河的開鑿。


    婁戰來趁機道出要離開攀潮鎮的打算,相太極再三慰留,但還是改變不了他的心意,最終拔了一艘樓舫給兩位,就當作是感謝他關勇炸毀了山岩。


    幾日之後,船即將遠航,龔不悔卻找不到儷人。


    “怪了,儷人到底是上哪去了?”到她房裏又找了一迫,卻不見她的蹤影。


    “其實我倒覺得別將她帶在身邊較安當。”婁戰來拉著她說。


    “什麽意思?”她猛地抬眼。“該不會是你把儷人藏起來了吧。”


    “……你有決心放下一切跟我走嗎?”他不答反問。


    龔不悔抿了抿唇。“你認為帶著儷人在身邊會礙事?”


    “對,你隻需要相公,不需要妻子。”


    “你明知道那是權宜之計。”她輕呀一聲,想了下,忍不住問。“好吧,要是你覺得這樣比較好,就這麽做吧。不過你得跟我說,你到底把儷人藏到哪去?”


    “沒藏,隻是將她綁在我房裏。”


    “你……你會不會太狠了點?”龔不悔搖頭失笑,跟著他朝大廳方向走。


    “誰教要她挑釁我!”他抹了抹眼。咋兒個儷人才察覺他們要離開,上門找他理論,他嫌羅唆,直接綁了再塞條布巾,一了百了。


    “她隻是護主心切。”


    “……最好是如此。”


    她疑惑地看著他,眼角餘光剛好瞧見相太極從對麵小徑走來。“雋王爺。”


    “兩位真的要走了?”


    “是啊,這段時日多謝王爺照顧。”


    “真不需要我派幾個人在船上照應?”


    “不用麻煩王爺了。”


    “那就讓我送兩位一程吧。”


    相太極知道留不了人也不再勉強,三人一道上了馬車,來到渡口。


    “到了婁月,再梢點訊息來吧。”他目送他們上了船。


    “咱們要去婁月?”龔不悔不由得看了婁戰來一眼,低聲問。


    “隨便說說。”他附耳說了句,又擺了擺手,落夜俐落地收著錨,拉繩揚開首桅上的帆。“雋王爺,告辭。”


    “祝兩位一路順風。”


    “多謝!”


    船緩緩地駛離了渡口,龔不悔站在甲板上,瞥見儷人披頭散發地跑來,嘴巴開開合合不住地喊著,然而距離有點遠,她實在聽不清。


    儷人沿著江畔不住地跑,她實在有些於心不忍。


    “好了,別瞧了。”婁戰來摟著她退上幾步。


    “唉,你應該讓我和儷人好生道別的。”她知道儷人對她有些許隱瞞,但她看得出她是沒有惡意的。


    “到時候,你會心軟帶著她一道走。”


    龔不悔沒有反駁,因為她知道自己確買會這麽做。


    “走吧,到艙樓,可以遠眺整個怒濤江。”婁戰來不給她傷春悲秋的機會,牽著她的手上了艙樓。


    艙樓像間小閣樓,裏頭備有簡單的床和小桌,三麵皆有大型推窗,方便行船偵探前方。


    如婁戰來所料,映入限中的怒濤江景觀,果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哇……分水嶺就在前頭,到時候咱們要往西還是往南?”


    “這個嘛……”婁戰來笑睞遠方,笑意卻突地僵在唇邊。


    “到底是往南還是往西?”等不到回應,她不由得回頭望去,卻見他錯愕地看著遠方。


    她微眯起眼,可見前方有艘大型樓舫,造型頗新穎,尤真是那船首的水鳥造型好似在哪見過。


    “落夜,轉舵,讓開主水道。”婁戰來突地朝底下喊著,“揚開重帆篷。”


    “是。”


    “這河麵這麽寬,沒必要讓吧?”不悔不解地問。“況且咱們現在是順風,沒必要連重帆篷都揚開吧,你是打算快點離開這兒?”


    “省得待會儷人跳上船。”


    瞧他說得一臉正經,她忍不住笑露編貝。“早不見儷人的身影了,況且這船身這麽高,她恐怕也跳不上來。”


    婁戰來也笑著,但雙眼專注地瞪著前方逐漸靠近的船,那船張揚著紅底黑字金流蘇的旗幟,上頭寫了個龍飛風舞的“龔”字。


    那是龔閥的船,而站在甲板上的人是……龔閥五爺房旭引和鞏家兩兄弟!


    他緊緊地將她擁入懷裏,倒到一旁的床板上。


    “戰來?”龔不悔不解地看著他。“發生什麽事了?”


    他看似和尋常沒兩樣,但他的眉卻不自覺地深鎖著,好像在擔憂著什麽。


    “如果是夢,就會有夢醒的時候……不悔,我不在夢裏吧。”他啞聲喃道。


    就快要離開了,隻要離開怒濤江,過了觀永再轉進通往曜見的穆勒河,直接柱南通往南方海洋,就可以脫離龔閥的勢力範圍。


    可偏偏在這當頭遇到龔閥的船……還是說幹脆往西,直接回婁月?


    “你當然不在夢裏。”她沒好氣地笑著。“或者應該說,不管是在夢裏夢外,咱們都會在一起。”


    她敏感地察覺他在不安,卻不能理解他的不安是從何而來。


    “不悔……”唯有緊摟著她,他才能安撫自己。


    兩人靜靜地躺著,等兩艘船交會而過,他才暗鬆了口氣,大手不斯地撫著她的發,輕撫著她白嫩的貝耳。


    “喂,天色還很早……”她嬌羞提醒著。


    “把窗子關了,不就天黑了。”


    見婁戰來真起身要關窗,她趕忙阻止,“把窗子關起來,這……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雖說這艘船上加他們在內隻有三個人,但還是很羞人的好不好。


    “落夜在舵房裏。”


    “分水嶺就快到了,你應該……”


    話未竟,已被他封口。他吻得又濃又重,像是要將她吞噬了般,大手已經鑽進她的衣衫底下。


    她羞得想阻止,然而他的吻像火般,燒得她渾身發燙軟下,根本無力阻止,直到——


    “主子!”


    落夜焦急的呼喊傳來,令婁戰來猛地起身,推開推窗,往後瞧去,隻見龔閥的船不知何時掉頭,從後方直追而來。


    他抹起眼,竟瞧見相太極和儷人在船上,他忍不住暗咒了聲。該死,早知如此他就不該手下留情,應該直接滅口,不該讓儷人有機會說出一切。


    “發生什麽事了?”龔不悔滿臉通紅地整理衣袍,抬眼瞧他表情冷鴛。跟著站到他身旁,瞧見後頭是剛剛交會而過的船。“這船剛剛不是和咱們交會,怎麽現在又回頭跟在咱們後頭了?”


    她可以一眼就分辮出來,是因為船首上的水鳥造型,她的眼力沒有好到可以瞧見船上有什麽人。


    “落夜,加速前進,約莫再十裏,右手邊有條分支,轉過去。”他沉聲下令。


    那條分支是條漕運水道,可以連接通往婁月的無定河,重要的是水較淺,對方是大型樓舫,轉進淺水,恐怕就要擱淺了。


    “怎麽突然轉向分支……”龔不悔垂著眼思索,腦袋像是出現了所有水流地圖,知道那分支是通往哪。“咱們不是要沿著曜見的穆勒河往南嗎?走那條分支可是會到婁月的。”


    “暫時先這麽打算。”婁戰來神色嚴肅地看著龔閥的船一寸寸地逼近。


    大型樓舫上是四重帆,船形是她設計的水鳥造型,艙底還有水手搖槳,速度自然是不同凡響,照這速度看來,恐怕是撐不到他們轉進分支了。


    “難道後頭的船是追兵?”龔不悔猜測著。


    婁戰來張口,卻不知道該做何解釋,見她已經快步下了艙樓,他也急著跟她下艙樓。“不會,你要去哪?”


    “這船上有雋王爺準備的許多幹糧和衣服,還有……”龔不悔掀開甲板暗門,從裏頭取出幾顆火彈,甚至還有火弓箭。“這是我跟雋王爺要來以防萬一的。”瞧她拿起弓箭,箭上綁著火,他連忙扣住她的手。“你要做什麽?”


    “炸了他們!”


    “不行!”


    “為什麽?”


    “因為……”


    “主子,船靠近了!”落夜的急喊聲落下。


    婁戰來在甲板上,就見龔閥樓舫從船後急速超前,兩艘船瞬間平行。


    就見房旭引站在甲板上,冷眼瞪視他。


    “……婁皇子,能否請你給個交代?”人見人愛的桃花笑臉,此時眸子禽著殺無赦的冷厲光痕。


    他歎口氣,低低苦笑。終究是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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