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你也太不解風情了,你想瞧這姑娘家的美貌,也得先問過五皇子,是不?”


    突地又有人出聲,盡管龔不悔沒抬眼,也認得出那是右軍都督莫求言的聲音。


    莫求言和龔風華極為要好,常常出入龔閥,為人極為正直。


    “可是……”


    “不如這樣吧,五皇子要是不介意,就讓下官送這位姑娘出宮,以免皇上有什麽事找不到五皇子,那可就不安了。!


    弋天顯臉上輕漾笑意,“若能如此,本皇子是求之不得,就煩請右軍都督將她送到宮外東南角,那裏有她的隨侍候著。”據他所知,莫求言與龔閥之人向來交好,把這事交給他,應該也無妨,況且他也必須回頭部署自個兒的事。


    “五皇子客氣了。”莫求言上前一步。“姑娘,請。”


    龔不?海輕點頭,眼著莫求言的身後走,突地聽到後頭有騷動,有人高聲喊著,“五軍都督,傳皇上旨意,關閉所有宮門!”


    “可是……還有官員未到。”


    “已逮著婁戰來,可還有兩人逃脫,皇上旨意,立刻關閉宮門!”


    龔不悔聞言,正要回頭,一股力道往她頸間一壓。“快走!”


    她愕然,抬眼看向莫求言。“你……難道他早知道她是誰,才故意守在這兒適時幫她一把?


    “告知皇上,所有宮門隻餘慶南門開放,由本皇子和五軍都督在此坐鎮。”弋天顯喝道。


    莫求言越走越急,帶著她出了宮門,宮門外的禦街擺上行馬,不讓百勝太過靠近皇宮,然的是,皇帝大婚,去暮城中竟如死城般寂靜,甚至燈火晦暗,隻餘宮牆上的燈火。


    “小姐!”


    聽見房旭引的聲響,龔不悔才拉下鬥篷。“旭引,戰來被逮住了,思行還在裏頭!”


    房旭引聞言,看了眼她身後的莫求言,幾乎毫不考慮地道。“咱們先走。”


    龔不悔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旭引,我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凜,這是我們說好的事,你必須先走。”房旭引輕扣住她的肩。“你放心,等玉音和金語帶來龔家軍後,由他們倆護送你,我會把他們兩個救出來。”


    “我不要……”她搖著頭,覺得自己好沒用。


    “依我看,龔家千金還是走吧,否則皇上發現你已經逃離宮中,要走恐怕就不容易了。”莫求言淡聲道。


    房旭引這才想起自己失了禮數,忙道。“莫都督,真是太失禮了,你帶著凜出宮,卻沒向你致謝。”


    “不用多禮,倒是風華……她還好嗎?”一個月前,褚非帶著風華離宮時,是他奉命追捕,而後才發現褚非帶著的人是風華,那時她已身受重傷,他當下決定助他們一臂之力,護著風華直到遇到龔家軍,分別至今沒有半點風華的消息。


    “那時真是太感謝莫都督出手相助,風華已經醒了。”房旭引笑著對答如流,仿佛早有一番說詞。


    “真是太好了。”笑求言這才露出釋懷的笑。


    他多怕因為自己一時不察,累得風華喪命,如今得知她平安,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龔不悔看向房旭引,他臉上習慣帶笑,有時反倒隱藏了他真正的情緒,然而畢竟是手足,她多少看得出他眼裏沒有喜悅,純粹是為了讓莫求言安心而如此說。


    風華生死未卜、思行命在旦夕、儷人不知下落、戰來已經被逮,旭引還等著龔家軍到,要領兵攻入皇宮……她怎能走?


    “如果不是我……大家都可以安然無恙。”她低聲喃著。


    房旭引皺起眉,難得發怒,“胡說什麽?如果不是你,咱們幾個兄弟不會聚在一起,這人世間本就有苦難喜樂,但能分享能承擔那才是真手足!”


    “那我不是你們的手足嗎?為什麽我被摒除在外?我也是龔閥的一分子,當龔閥有難的時候,為什麽不讓我出一分力,反倒是要我立刻離開這裏?!”龔不悔也激動低喊著。她不要被排除在外的溫柔,她想要的是很大家一起並肩作戰,同生共死!


    “我……”房旭引不禁語塞。


    見兩人時峙,莫求言開口緩頰,“不如這樣吧,我先回宮看看狀況,要是能找到婁皇子或其他人,我會想辦法把他們帶出宮。”


    龔不悔看向他,語帶躊躇。“可……你這樣不會有危險?”


    “那就到時候再說吧。”莫求言瀟灑坦蕩地答。“你們別輕舉妄動,這個地方剛好是宮牆死角,隻要不嚷嚷,宮牆上的禁衛不會發現。”


    “多謝莫都替。”房旭引由衷感謝。


    他沒想到宮中竟還有這麽一個人願意相助,隻盼他能帶來好消息。


    弋陽宮西側的暖房裏,婁戰來雙手被綁,禁在牆角。


    “皇上駕到!”


    外頭宮人唱道,守著婁戰來的幾名禁衛立刻單膝跪下迎接。


    弋照霆腳步迅捷如風,一身紛團龍黃袍,頭戴金冠,俊逸爾雅的麵容薄染殺意。


    “子凜在哪?”他一開口便問。


    類戲未笑睞著他,“人家說像不像三分樣,穿上龍袍,倒真像是個皇帝了。”


    弋照霆聞言,竟是低低笑開,再朝旁伸手,後頭的宮人立刻送上鑲上鐵刺的皮鞭,二話不說地朝婁戰來身上抽去。


    啪的一聲,褲子破裂,大腿爆開一道傷口,但婁戰來神色不變,笑意依舊,就連眼也沒眨。


    “就這麽點勁?”他語帶戲澹地道。


    “死到臨頭了,你也隻能耍耍嘴皮子,不過……把子凜交出來。”弋照霆麵容扭曲著,像是在極力忍對著怒火,就隻為了查知龔不悔的下落。


    “不知道。”


    “不知道?”他聲冷如北風,麵容猙獰得嚇人。“朕已經關閉了宮門,她走不出這座皇宮!”


    “既是如此,你何不徹查皇宮?記得,連假山水池都別放過,要是還有空閑,就連土也一並掀開,看是不是躲在裏頭。”婁戰來笑容可掬,壓根不像階下囚,還有心情打哈哈,似乎勝券在握。


    “早該殺了你的……不該留你留成禍!”他話落,又是一鞭抽下。“你這個礙眼的家夥,把子凜還給朕!”


    “不悔不是你的,她從來就不屬於你!你處心積慮要利用她得到皇位,怎還有臉說你是愛她的?”婁戰來嗤之以鼻。


    “你懂什麽?朕的心隻在她身上,為了保護她,朕無所不用其極,隻有得到皇位,掌握最大的權力,朕才能好好地保護她,而你卻趁這當頭……”弋照霆突地一頓,握著皮鞭的手抽搐了下。


    “如果這是你的愛,我隻能說可憐呀。弋照霆,你從不知道不悔要的是什麽。風華為了保住不悔,可以用命相抵,可不悔為了龔閥的眾人,可以連命都不要…… 你卻為保住不悔,拿風華當替死鬼,你以為隻要風華假扮女王一死,不悔便能逃過先皇栽害,屆時你再帶回匿名、恢複女兒身的不悔,甚至是幹脆得到皇位,就可以理所當然地將她藏在身邊,也掌握著龔閥,讓他們繼續為弋風效命!弋照霆,你那不是愛,那不過是你的私欲!”


    婁戰來把一切看得極透徹,但是麵對龔不悔時,他不願透霧絲毫,不想讓她知道她曾經愛過的人,是用什麽方式想要操控她。


    “你懂什麽、你懂什麽?!”弋照霆聲嘶力竭地說著,“朕要保護她有什麽不對?龔閥其他人的死活與朕何關?朕隻要子凜一個,隻管她的生死安危,其他的……去死吧。”


    婁戰來定定地看著他,突地撇唇笑得悲哀,“弋照霆,你真是可憐,就連哪裏錯了都不懂,你得不到的……你永遠也得不到她。”


    一句得不到,仿佛割斷他理智的一把利刃,讓弋照霆徹底瘋狂,“你不過是個無用的質子,一個連婁月都不要的棄子,你憑什麽沾染朕最愛的女人?!”手上皮鞭不斷地揮舞著,劃破婁戰來的衣袍,他瞬間皮開肉綻,鮮血四濺。但婁戰來緊咬牙關,硬是不哼一聲,直到外頭傳來爆裂聲,牆麵隱隱震動著,轟的一聲,離他身側不到一尺的牆竟開了個大洞,礫石四射。


    “皇上!”禁衛立刻衝上前去護駕。


    就在禁衛拉著弋照霆退出暖房外時,暖房的房頂整個塌陷,掉落地麵,待灰塵稍散,弋照霆衝向前去,卻不見婁戰來的身影……


    “追!給朕拿下他!傳令,將慶南門關上,違者斬立決!”


    “遵旨!”


    皇宮傳來的爆炸聲讓龔不悔驀地抬眼,聽見裏頭似乎有許多淩亂腳步聲,伴隨著呼喝,有不少人在奔跑著。


    “凜,別緊張,說不準是思行要救出婁皇子,故意聲東擊西。”房旭引緊盯著她,隨時準備出手抓住她,就怕她轉眼又衝進宮內。


    “……是嗎?”她低吟著,總覺得事情沒那麽單純。


    正忖著,突見弋天顯急步走出宮門。


    “五皇子。”她低聲喊他。


    “要關宮門了。”弋天顯急急的道。


    “……可有瞧見婁皇子或者是我家裏的人?”


    “剛剛弋陽宮發生爆炸,婁戰來被人給救走了,所以皇上下令要關城門。”弋天顯瞧她神色擔憂隨即說。“我有個法子,就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配合。”


    “願聞其詳。”她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你隨本皇子入宮,挾你以令皇上,肯定可以換回婁皇子和你的家人,而後本皇子再想辦法將你救出。”


    “不成!”房旭引想也沒想地拒絕,豈料龔不悔立即朝他雙膝跪下,嚇得他趕忙將她拉起。“凜,再等一下,咱們的兵馬就快要到了!”


    “旭引,不能再等了,戰來和思行要是被弋照霆逮住,絕對活不了的!”她見識過弋照霆的瘋狂,宮門一旦關上,他們根本沒有活路可走!


    “可是……”房旭引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弋天顯一眼。


    雖然婁戰來說過,弋天顯是他的朋友,但他們的關係是建立在彼此的利益上,這種人豈能稱為朋友?又怎能奢望他會在危急之時伸出援手?


    “要走的話就要快!”弋天顯催促道。


    “旭引,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要不是我沒有睜大眼和弋照霆交好,今天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既然是我造成的,一切就該由我承擔。”


    “不!”


    “龔閥女王之令,房旭引竟敢違抗?!”她喝道。


    房旭引身後一幹護衛全數單膝跪下,房旭引抽緊下領,安協了,“我一起去。”不管怎樣,他絕不能讓她離開視線。


    “不,我要你在這裏守著,要是大夥來了就馬上走……今天過後,龔閥不再有女王。”她深吸口氣,為了自己做出的決定感到釋懷和鬆口氣。“弋風和龔閥的百年恩怨,就在今天,由我一手了斷。”


    “凜!”


    龔子凜笑了笑,上前輕樓了樓他。“沒有了龔閥女王,龔閥就自由了,旭引,對不起……我一直都很任性,就再讓我任性一回吧。”


    房旭引還沒來得及抱緊她,她便已經退開,跟著弋天顯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敢眼上前,就怕被宮牆上的禁衛看出端倪,然就在他們踏進慶南門,宮門逐漸關上的瞬間,他感覺地表隱隱震動,似正有千軍萬馬朝皇宮而來。夢 遠書城


    他抬眼望去,遠遠的在禦街盡頭瞧見一道深沉的黑,隨著黑影逐漸接近,他才發覺就連皇宮西側、南側,都擁進了大批兵馬,而西側帶領龔家軍的是——


    “不群!”他不甘心地說著,不能原諒自己沒有多阻檔龔子凜一下。


    縱馬奔馳的左不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逼近,來到房旭引麵前,才急拉緩繩,朝他比了個手勢。


    “思行和婁皇子為了救凜現在還在宮裏,而凜為了要救他們,隨弋風五皇子進宮,換回他們兩人。”他急聲道。為何不快些……就差這麽一點!


    左不群剛毅俊容繃緊,立刻從懷裏取出一顆煙彈,朝天空施放,發出了巨大醒目的紅色信號,引起宮牆上原本就戒備的禁衛注意。


    “外頭有兵馬!”


    左不群抽出腰間無鞘長刀,朝宮門一比,後頭逐漸逗近的龔家軍隨即有人移來大炮,塞入火藥,點上引信,轟向宮門,鐵鑄宮門隨即凹陷,宮牆略損。


    左不群發出短促聲音吸引房旭引注意,指了指龔家軍,要他領另一支隊伍。


    “知道了!”


    “五爺!”帶著另一支軍隊前來的是房旭引的貼侍破瀾,“對不起,城外有布兵,所以來遲了!”


    龔家軍共十營,人數十萬,比當初婁戰來估算的還要多上幾萬,由五個主子各領四支軍隊,以顏色區分,如今前來的約莫十萬軍,其餘的安排在水師,有的則是守在曜見。


    龔閥五個主子底下的貼侍全非等閑之輩,皆有能力帶領軍隊殺陣。


    房旭引隨即躍上破瀾準備的馬,大聲喝道。“綠字號和白字號跟著我走,拋繩攀宮牆!黑字號和紅字號,聽四爺吩咐!”


    “是!”眾人喝聲仿佛能撼動大地。


    房旭引策馬飛奔,一心隻想要盡快攻進宮牆內,要快……絕不能有個萬一!


    應思行帶著婁戰來一路朝慶南門跑,就見城門在他們眼前紋起閨上,抬眼看著數十丈高的宮牆,應思行喘著氣,思付著要往哪退。


    “思行……你先走吧。”婁戰來氣若遊絲地道。


    應思行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要是把你丟在這兒,子凜一定會恨我一輩子,你少害我。”


    姿戰來虛弱地勾笑,“真難伺候呢。”


    “不管了,上宮牆跟他拚了,走!”應思行撐起他一邊臂膀,隨即如風般狂奔,手持單刀,見禁衛就砍,一路殺上石階。


    “攔下他們!”


    聽見一道喊聲婁戰來回頭,瞧見弋照霆現身在階下,對應思行道。“你先走,我殿後。”


    “要走就一起走,我這輩子可不想背負棄友求生的罵名!況且稍早你讓我鑽水道,待會我要你陪我一起遊護城河!”


    見他如此堅決,婁戰來不再開口,凝聚所有氣力跟上他的晌步,不想抱累他。然,就在他們爬上宮牆時,腳下一陣震動,像是有外力正在轟炸宮門,應思行趕忙拉著他往外一瞧。


    “太好了,不群終於把兵帶來了!”應思行喜出望外地說。


    “就算援兵來了,你們插翅也飛不出!”


    一回頭,弋照霆已經走上宮牆,後頭還領著一隊禁衛。


    在高聳的宮牆上,冰冷的風劍得眾人的衣衫獵獵作響,應思行朝他眨眨眼,再問向身旁的婁戰來,“不知道你會不會泅水?”


    “會啊,本事還不錯。”婁戰來煞有其事地道。


    “那這裏的護城河……你想夠不夠深?”


    “就本皇子所知,常年癖塞而末清除……你要有摔死的覺悟。”婁戰來靠在他身上,盡管失血過多教他渾身發冷,但那神情仍從容得就像沒事一般,還能和應思行說笑。


    “都是死,底下卻還有我龔閥的人……跳跳看就知道了。”應思行笑得皮皮的,作勢要跳的瞬間,轟的一聲,宮牆劇烈搖晃著,應思行趕忙貼緊牆,聽見底下傳來陣陣哀號聲,還有人高喊著,“宮門倒了!”


    應思行轉頭往底下一看。“哇……我已經有多久沒見不群生氣了?”竟連大炮都拿出來了……


    “龔家軍殺進宮了,皇上要不要先去指揮坐鎮?”婁戰來以有些模糊的視線看著弋照霆。


    “龔家軍又如何?朕剛好可以一並拿下。”弋照霆笑得邪冷。


    應思行看著底下的戰況,就見龔家軍逐漸擁進門,可是行動似乎有些滯留,前頭好像有什麽檔著,宮牆上的禁衛更是不斬地射出點著火的箭矢,龔家軍霎時成了人肉靶,他心急如焚,卻因被困在這裏無法有所作為。


    “他八成早就把護城軍全都集中到宮中了,難怪禁衛多得不可思議心”婁戰來輕聲地猜測。


    “來人,殺了他們。”弋照霆手一擺,身後的禁衛立刻拉開。


    “現在該怎麽辦?”應思行問向戰友。


    婁戰來抓緊腰間的九節鞭,“還能怎麽辦?你一半,我一半……殺出去!”


    就在兩人欲有所行動時,突地聽到——“皇上且慢!臣弟已找到龔子凜!”


    他們驀地一愣,轉眼望去,果真瞧見弋天顯拉著龔不悔走上宮牆。


    “子凜!”應思行緊握著手中長刀,卻不敢動,就怕那些禁衛手中的弓箭轉了向,射到她的身上去。


    龔不悔瞧著兩人,見他們身上都有傷,而婁戰來的傷教她怵目驚心,一身白袍幾乎被血給染紅了。


    婁戰來直睞著弋天顯,但他卻瞧也沒瞧他一眼,教他暗叫不妙。


    “子凜……”弋照霆一見她,欣喜若狂地要上前,卻見弋天顯扯著她走到一旁,壓著她半個身子一副要把她推下宮牆,他惶恐大喝,“住手,天顯,你在做什麽?!”


    不隻是弋照霆驚詫,就連龔不悔也錯愕不已。


    這是怎麽回事?他不是戰來的朋友嗎?之前還受戰來之托,確實地將她給帶出宮外,怎麽……


    “皇上,交出開國玉璽。”弋天顯一臉得意。


    龔不悔瞠目,總算明白一切。原來這人根本就是想利用自己奪位……混帳東西,竟敢騙她?!


    弋照霆微妹起眼,輕擺手,禁衛立刻拉弓,箭頭討準弋天顯。“拿了玉璽又如何?你還有命坐上朕的寶座嗎?”


    “難道皇上不怕臣弟將她一把推下?”弋天顯再伸手往外推,龔不悔幾乎整個上半身都是懸空的。他冷笑回眸注視著弋照霆。


    一旁伺機而動的婁戰來和應思行也因此都往後退。“皇上可以和臣弟賭,臣弟今日這麽做,橫豎皆是一死,那麽拖一個當墊背,也未嚐不可。”


    龔不悔雙手緊抓著石牆,就怕這人同樣喪心病狂,真會將她推下去。這牆有數十丈高,就算有護城河恐怕也緩衝不了下墜之勢,若真掉下去……怕隻有死路一條。


    然,正苦思脫身之道時,卻瞥見底下有龔家軍殺入宮裏,兩旁宮牆上的禁衛製造的箭雨幾乎將龔家軍淹沒,卻沒有人退後,依舊前仆後繼地往前衝。


    她明明要旭引和他們離開,為什麽反倒是殺進宮裏了?


    底下殺聲正隆,龔家軍占滿了去暮城所有的街道,難怪今日的去暮城像座死城,隻因弋照霆早料到這兒即將成為戰場………


    她何德何能讓他們為她獻上生命?她被卷入這醜陋的皇位爭奪,還要這麽多龔家軍陪葬?


    不值……太不值了!


    “放開子凜!”弋照霆惱聲喝著。


    “皇上,看來你還是沒搞懂臣弟的意思。”弋天顯再將她推出一些,她的腳懸空,肚子就靠在牆上,雙手試圖攀住石牆,卻怎麽也抓不住。“把開國玉璽交出來!”


    弋照霆雙拳緊握著,雙眼直盯著龔子凜,然而卻沒有任何縫隙可以讓他出手,他更不肯冒任何風險,就在猶豫不決時——


    “把開國玉璽給他,你不是說過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不悔?!”婁戰來忍耐不住地吼著。


    弋照霆咬了咬牙,抹緊黑眸,抬起的手動了動,突地身體像被什麽撞擊,教他往前踉蹌了一步,禁衛這才瞧見他的後腰插入一把短匕,而行凶的人是——


    “……儷人!”應思行驚喊。


    儷人死命地將短匕刺入,最終全都隱沒。


    弋照霆吃痛地大手一揮,儷人隨即被掄倒在地。


    被壓製的龔不悔察覺弋天顯抓著自己的力道微鬆,往後一掙,側身將他撞開,雙腳落在地麵,回頭便見弋照霆單腳踩在儷人的胸口上。


    “住手!”


    弋照霆對她的驚叫置若聞聞,像是殺紅了眼,大腳不停地用力,踩到儷人嘔出一大口血。


    “不!”龔不悔聲淚俱下地喊著。


    “小姐……”滿嘴鮮血的儷人朝她伸出手,幾次張口,最後終於無力地閉上。


    “儷人!”


    “來人,將弋天顯拿下!”弋照霆抬眼,瞧見弋天顯離龔不悔約有幾步的距離,忙不迭喊著。


    弋天顯被射出的弓箭給逼退,接近不了龔不悔,失去手中唯一的籌碼,他隻能先逃離,沿著宮牆直往城西的方向而去。


    “子凜,沒事了……”弋照霆笑咧嘴,走近龔不悔,一手搗著腰後。


    龔不悔瞪著沒有生息的儷人,良久才緩緩抬眼看著弋照霆,不斯地搖著頭,“你竟然殺了儷人……”


    “子凜,朕不是故意的,是她先傷了朕。”他一臉無奈。“不過沒關係,死了就算了,朕不會誅她九族。”


    “你要是再靠過來,我就跳下去。”她一腳跨上了牆頭。


    弋照霆驀地停下腳步,俊臉緩緩扛出笑意。“來人,火箭伺候龔家軍。”


    宮牆上的禁衛長手一擺,就見沿著宮牆站上一整列的弓箭手,箭頭上係著的不再是油火包,而是火藥。


    “你……”


    弋照霆手一揮,燃燒的火箭如火雨般傾落,不管有無射中目標,一接觸爆開陣陣火花,底下的龔家軍哀鴻遍野。


    “住手!”她放聲說著。


    弋照霆手一揮,弓箭手立刻停手。“過來。”他笑喚著朝她招手。


    龔不悔豆大的淚水不斷滑落,睨向傷重的應思行和婁戰來。


    “不悔。”婁戰來輕喚。


    “殺了他!”弋照霆朝婁戰來一指,弓箭手立刻就定位。


    “住手,你要是敢殺他,我會立刻跳下去……弋照霆,你可以試試看。”她視死如歸地站上牆頭,風掃得她身形搖搖欲墜,應思行和婁戰來緊盯著她,等著機會出手。


    弋照霆神色緊張地阻止弓箭手,“子凜,下來,不要嚇我。”


    龔不悔朝他低笑,“你也會怕嗎?你如果懂得失去的可怕,你又為何能如此傷我?你傷了我的手足比傷我還痛!”


    “子凜,我隻是想愛你……”


    “你不懂愛,弋照霆,你真的不懂愛。”她聞言失笑。


    “如果我不懂愛,你又怎會愛我?”


    “那不是愛……那不過是意氣用事,那不過是我騙自己,愛人不如被愛……”因為他愛著自己,所以她選擇被他愛,讓她遺忘被戰來忽視的痛,告訴自己也會愛著他,然而……如果那真是愛,她不會在失憶的時候,隻想起戰來。


    她的心裏隻有戰來,殘破的記憶隻有他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其他,遑論這個欲置她手足於死地的混帳?


    如果不是等著莫求言察覺此處異常趕過來,她又豈會願意再與他多說一句?


    他為什麽還不來?她以為這裏的騷動必會引起他的注意……難道她猜錯了嗎?


    “你胡說!你愛我,你是愛我的!”


    龔子凜無情地看著他,思忖著該如何帶著應思行和婁戰來脫身時,餘光瞥見有抹人影走上宮牆,定睛一瞧是莫求言,她仿佛見到一線曙光,定定地看著他,開口用口形道。“救思行。”


    弋照霆察覺有異,回頭望去,卻聽龔不悔啟口說。“戰來,我要走了,你跟不跟?”


    就是現在,她要賭一把!


    如果賭輸了,龔閥就自由了,不需再為她犧牲,如果賭贏了……她就能帶著愛人和手足一起走!


    婁戰來笑睞著她。“上窮碧落下黃泉,你在……我在!”當她翻身躍下的瞬間。他用盡最後力氣朝她狂奔而去,躍下牆頭,將她緊擁入懷。


    應思行亦往前奔去,卻被人拉住,回頭一看竟是莫求言。


    弋照霆見狀,追到石牆邊上大喊,“子凜!”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和婁戰來相擁……墜落。


    而底下坐鎮指揮的幾人聞聲抬眼望去,左不群瞬間提氣從馬背上躍起,伸出雙手托住了往下墜落的兩人,但墜落的力道重擊著他,他的七孔因此而溢出血來,他使盡全力撐住。


    “還有我!”房旭引也眼著躍上,同樣伸出雙臂托住兩人。


    接著眼上的還有鞏家兩兄弟,破瀾和應思行的貼侍拾藏,甚至是其他的龔家軍,一個接一個,減緩著兩人墜落的速度,剩餘的龔家軍在瞬間變換隊形,無視敵軍在前,硬是組成了一張人網,托住所有一並掉落的人。


    “走!”房旭引嘔出一口鮮血,坐回馬上,沉聲喝令。


    受傷較重的幾人被幾名龔家軍帶著迅速地策馬往前,其餘的人斷後,整齊劃一地從正南禦道而走。


    “追!”弋照霆發狂地吼著,回頭已不見莫求言和應思行,不禁更加惱怒地啦哮著,“把朕的皇後找回來!”


    “遵旨!”


    但龔家軍行動迅速如流星,到了城南的渡口,有的上了船,有的分散走陸路。


    樓舫全速前進,卻見河麵上漂有許多戰船殘骸,上頭可見碎裂的弋風旗幟,正當大夥不解時,突見前方有上百艘的龍形戰船,全員戒備準備迎戰時,鞏玉音瞥見上頭掛的是觀永和婁月的旗幟。


    “大哥,我替你開道了!走吧!”婁予飛站在船首揚聲喊著。


    躺在甲板上的婁戰來這才放心擁緊昏圾的龔不悔。“不悔……這一次咱們真的可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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