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點燃了薑睿明身體裏的怒火,他伸手揪住她上衣領口,蠻橫的將她一把扯到麵前。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讓我知道我有一個兒子,是你剝奪了我當父親的天職,剝奪了我兒子享受父愛的權利。”盡管他將聲音壓得極低,卻壓製不住潛藏其中的憤怒。


    她被徹底駭住,膛瞪著兩隻大眼睛,無言。


    陰沉的臉色、意怒的眼神、瀕臨失控的舉措……這些都是她不曾見過的薑睿明,他在生氣,非常非常的生氣。


    被他的憤怒駭住的同時,伴隨而來的是對他濃濃的歉疚。


    “對、對不起。”無法為自己辯駁的她硬咽道歉,“可是,可不可以不要把恩恩從我身邊帶走,我拜托你,拜托你……”淚水奪眶而出。


    薑睿明沒有回答,鬆手放開她,別過頭,逼自己不去在意她的淚眼婆娑。


    可惡的女人,現在是想要用眼淚博取他的同情嗎?她該不會以為隻要流幾滴眼淚,就可以隨便把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吧?


    她錯了,隻有傻瓜才會為女人心疼。


    他不看她。


    他拒絕看她。


    他打死都不會承認,自己的心正因為她的眼淚而方寸大亂。


    他們之間再無對話,偌大的空間,就隻剩下戴沂純一個人的低泣聲。


    薑睿明可以閉起眼睛,也可以關上耳朵,卻始終無法趕走那不斷在心口縈繞盤旋的窒息感,這讓他越來越煩躁。


    忍無可忍,他最終轉頭瞪向她,凝聲警告,“再不收起眼淚,我就讓你永遠都看不到孩子。”


    聞言,戴沂純憋住情緒,瞬間停止嚼泣,來不及收起的眼淚懸在眼眶邊緣,眼睛一眨,馬上滾落臉頰留下淚痕,她火速抹去,湮滅證據。


    這一連串可憐兮兮的舉動,差點瓦解了薑睿明刻意築起的憤怒表情。


    他索性起身,走向麵對一大片藍天的窗前,背對她。


    該死!即便是這種時候,他還是覺得心動,對這個拆散他們父子的可惡女人,無法克製的心動著。


    她哭泣的樣子,美得楚楚可憐……


    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的握住,似乎非得這樣,才能克製住想要對她心軟的念頭。


    他們就這樣一直各自安靜著,直到外出散步的三人回來。


    生性熱情的荊幼美除了提議一起吃頓飯外,席間,她甚至要戴沂純搬來和她一起同住,理由是因為這些日子的相處,讓她徹底喜歡上恩恩這個孩子,她想要時時刻刻都能看到恩恩。


    哼,有沒有搞錯啊,恩恩可是他的兒子,最好他會讓兒子去住別人家啦,就算是隔壁也不行。


    薑睿明的兒子當然要住薑睿明的家,至於薑睿明兒子的媽咪……能怎麽辦,當然還是住他薑睿明的家。


    吃過飯後,他親自開車送戴沂純回住處收抬東西,當天晚上,薑睿明的單身漢之家不隻多了一個三歲的兒子,還多了一個一兒子的媽。


    這就是所謂的一家三口吧?


    他們這樣算是一家團圓了嗎?


    兒子都三歲了,照理說他們應該是關係親密的兩個人,但實際上他們連戀愛都還沒談過。


    薑睿明是有說過要交往,可才剛萌芽的感情被這麽一攬和,順序錯亂,即便不畸形也變形了。


    現在兩人雖然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關係卻處在一個很尷尬的狀態,不算陌生卻又稱不上熟穩,加上怒氣未解的薑睿明下意識的避開戴沂純,距離真正的團圓,他們顯然還有很大的努力空間。


    幸好,給恩恩一個溫暖的家庭這個共識是有的。


    星期五的晚上,戴沂純終於在客廳堵到了薑睿明。


    薑睿明眸底閃過一抹意外,他以為,她現在應該在房裏講故事給恩恩聽才對,而不是這樣直挺挺的站在他麵前,讓他退無可退。


    “恩恩已經睡著了。”


    他收起意外神色,佯裝鎮定,“有事?”


    用力的點點頭,然後,她童出一紙信封,以著一種恭敬到不行的態度送到他麵前。


    挑了挑眉,視線睞去的時候,短暫的停留在她手中的信封上,接著直接落在她粉嫩的秀氣手指上。


    邪惡的念頭湧起,真想抓來咬一口,讓她可憐兮兮的吃記疼,好纖解他心裏的鬱悶,但,終究隻是想想而已……


    “這是什麽?”


    “這個月的房租。”仰起掛看大眼鏡的小臉,誠懇的說:“我知道你是因為恩恩才答應讓我住在這裏的,我很謝謝你,可我總不能白住,以後我每個月會付你房租,請你收下。”


    薑睿明動也不動,垂視著身前的她,一股前所未有的恒怒倏地湧上心頭,力持鎮定的俊逸麵容起了變化。


    好你個戴沂純,現在是怎樣,沒把他氣死,今天晚上就會睡不著,是不是?


    混帳!都還沒跟她算當年那筆他男性拿嚴被踐踏的帳,她今天又拿房租來惹惱他,他這輩子從沒被這樣羞辱過,而且還是被同一個女人接二連三的羞辱。


    難道在她眼中,他是那種窩囊到需要跟女人伸手要錢的家夥嗎?


    怒極,他猛地伸出手一


    不過腦中最後一道理智及時拉住他,他沒拍上她線條漂亮的頸子,而是用飽合怒意的食指指著她,“收回去、馬上!要是這種情況再發生一次,你就死定了”


    這次,他說到做到,否則他薑睿明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我……”她隔著磨損嚴重的鏡片,瑟縮著肩膀,很無辜的看著他。


    發生什麽事了?好端端,他的臉怎麽突然變得這麽黑?她傻氣的抬頭看看頂上燈光柔和的最燈,晴付,這玩意兒會把人瞬間曬黑嗎?


    “讓開。”


    戴沂純一時沒反應過來,方才指著她鼻尖的食指無預警的往她肩膀一戳,她駭了一跳,往旁邊閃開,他越過她,忿忿的走向玄關,抓起車鑰匙,走人。


    這拂袖而去的舉動,讓她很受傷。


    他就這麽討厭她,連她的誠心誠意都一起討厭嗎?


    視線被陡升的一霧氣籠罩,戴沂純的心情蕩到了穀底……


    同樣心情蕩到穀底的,還有薑睿明。


    他坐在吧台前,線條僵硬的臉龐又陰又黑,渾身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黑暗氣息,他抓起酒杯,猛地一口喝盡。


    這已經是第三杯威士忌了,而他顯然還打算繼續喝下去。


    在連續幾個辣妹都被他的無敵臭臉逼得敗陣下來後,終於來個模樣斯文的死士,勇氣可嘉的往他身旁的空位坐下,“一杯馬丁尼。”


    薑睿明朝聲音的方向睞去一眼,“自以為是007?”


    “所以你是包青天?”臉這麽黑,黑人都沒你黑!


    “你可以再幽默一點。”咬牙切齒的晚了殷若昂一眼。


    “怎麽突然想到找我喝酒?這種時候你這個把拔不是應該在家陪恩恩說床邊故事嗎?”


    “有人說得好極了,不到三秒鍾就把我兒子催眠撂倒了。”根本沒他上場救援的機會,一想到這,心情不禁微酸。


    興味挑眉,“喔,那她怎麽沒有順便也把你這頭噴火龍催眠撂倒?”


    “殷若昂,你現在是想當人肉串燒嗎?”他不介意噴火成全他。


    殷若昂笑了,接過酒保遞來的馬丁尼,廢了一口。“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我以為你們兩個應該喝完大和解咖啡,和平共處了。


    悻悻然的吐了一口氣,“那女人居然說要付我房租。”


    “你收了?”


    激動反駁,“當然沒有,我從不跟女人伸手要錢的!我叫她收回去,而且還警告她,要是再來一次,她就死定了。”


    “薑律師,你的行為已經涉及恐嚇。”


    “打電話叫警察把我抓走啊。”他無賴的說完,又喝了一口酒。


    “奇怪,沂純付房租你就生氣,那我請你吃飯你怎麽都不會生氣?不隻不生氣,還常常主動要求。”


    “祈純?你跟她很熟啊,叫那麽親密幹麽?還有,你是女人嗎?”沒好氣的睨他一眼,“你賺那麽多,反正錢擺在銀行不過就隻能生利息,還不如請朋友吃頓好吃的,你開心、我開心,大家都開心。”


    “女人也有賺很多錢的。”


    “當然有,但絕對不是戴沂純,姑且不說那副眼鏡,款式舊得連我爺爺都嫌棄,鏡片都已經刮損得那麽厲害,她也沒打算要換,克難的一戴再戴,也不怕哪天眼睛瞎掉。幼美再怎麽男孩子氣,也知道打扮自己,時間到了,該去周年慶朝聖就去朝聖,反觀這位戴小姐,衣服永遠是藍白灰黑不說,就連一個百來塊的小發飾都舍不得買,一個花樣年紀的女孩,吃穿用度卻省到不能再省,這像是有錢人的行為嗎?”


    “確實不是。”


    “既然不是,幹麽逞強說要付我房租?”


    “所以你現在是在替她心疼?”


    心疼?!


    殷若昂的說法,讓薑睿明突地覺得麵子掛不住,好像有什麽秘密冷不防的被人一把揭開似的,他很困窘,覺得渾身不自在。


    “最、最好是……”


    拜托,他又不是吃飽撐著,真有那麽多餘的精神,還不如拿來心疼自己被她踐踏又踐踏的男人尊嚴還實際些。


    “不然呢?”


    “殷若昂,我才沒有心疼她,她充其量就隻是我兒子他媽而已。”怪叫否認。


    “那你大可開開心心的把錢收下來啊則


    “你是耳垢積太深,沒聽到我剛剛說的話嗎?我從不跟女人伸手要錢的。”


    “阿睿,承認自己的真心有那麽難嗎?我知道你氣她隱瞞你恩恩的事情,可是你怎麽不換個角度想,選擇隱瞞的同時,代表她必須不顧世人眼光,獨力扶養恩恩,你想,這對一個才二十歲的女孩來說,得要有多大的勇氣?


    “我一直以為養小孩沒什麽難的,給吃給睡給玩就好了,可是當了幾天的單親爸爸後,我才明白,我把養育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所以,我其實還滿佩服她的,你看,她把恩恩教得多好。”


    這次,薑睿明沒有任何反駁,隻是默默的喝酒。


    “生氣歸生氣,氣過了就一筆勾消吧。自尊是重要,但拿自尊換一個人的真心是很值得的,大不了要她一輩死心塌地的補償你。你這麽精明,不會不知道哪個劃算吧?”


    “你什麽時候看牙看到兼做心理治療了?”


    “特別服務,友情招待。”


    “唉。”


    端起酒杯互碰,各自飲盡杯中物。


    喝完了這杯酒,他們決定離開這喧鬧的酒吧回家去。


    “唉,付錢。”


    “為什麽又是我?”殷若昂抗議。


    手一攤,“我剛剛剛出門的時候太生氣,忘了帶皮夾。”


    “薑大律師,你也太掉漆了吧”


    “要不然你以為我幹麽打電話給你?”


    不知道是不是殷若昂的話起了作用,還是過了憤怒的最高點,情緒就不再那麽張狂了,總之,薑睿明覺得心情好多了。


    回到家,時間剛過子夜十二點,戴沂純和恩恩都已經就寢。


    不同於白夭被孩子嬉鬧聲完全填補的充實感,此刻,家裏很靜,靜得他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很清楚。


    看見屋內點著一盞小燈,在黑暗中為他指引著方向,他的心頭微微的暖了起來。


    脫掉鞋子,換上室內拖鞋,經過白天很明亮的客廳,繞過那張因為太舒服而每躺必睡的長沙發,腳步輕緩的順著空間動線準備回房。


    在回到主臥之前,會先經過客房,那裏現在是戴沂純和孩子在使用。


    目光不經意掃過那扇淺色房門的時候,耳邊仿佛又響起殷若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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