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殷嶽小心翼翼的嗬護著蔣立亭,為了照顧行動不便的她,他不再每天進店裏,總是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活動,就算離開了她的視線,人也隻會在附近的房間,她一動作,他就能聽見她的聲音。


    蔣家人再有什麽不滿,看見他對自家女兒的無微不至,也都軟化了。


    蔣氏夫婦因為還有工作在身,無法待太久,大約停留五天後,他們便交代兩個男人—殷嶽以及長子,要他們好好照顧女兒,就趕赴馬來西亞了。


    殷嶽樂得一肩扛起照顧蔣立亭的工作,但他就算在家裏,也不見得清閑。


    他在日本、韓國、上海和北京都有分店,依舊得處理一些店裏的事情,不過應酬就全推辭了。


    除了忙工作,他還忙著為蔣立亭做三餐、燉滋補的湯品,陪她做複健……就是因為他這樣的細心嗬護,蔣氏夫婦才感動得放心讓女兒留在他身邊。


    「殷嶽,不用麻煩了。」看見他端上來的妒魚湯,蔣立亭有種很膩的感覺。「我爸媽出國了,你不用再做這些。」她最近喝這些什麽補膠質的魚湯啦、顧筋骨的豬腳、補充精力的雞湯喝到反胃!


    「我弄這些東西給你吃,不是做給你爸媽看,給我吃掉。」殷嶽聽她這樣講,不禁有點火大。


    這丫頭,以為他隻是做給她父母看嗎?他才不屑做那種表麵工夫!


    「吃。」他凶狠的瞪了一眼。


    知道自己白目說錯話,蔣立亭心虛的忍著膩口吃起那碗妒魚湯,邊吃還不忘看他的臉色,笑著拍拍身邊的位置要他坐下來,順手拿了桌上一個幹淨的碗,為他裝了一大碗,裏麵有非常多的魚肉,幾乎都進了他碗裏。


    「你也辛苦啦,吃嘛,好東西要跟你一起分享。」她笑得很可愛,很討好。「我們一人一半。」


    殷嶽的狠決在她麵前撐不住,笑了出來。「這叫一人一半?你都給我吃了吧!」


    她忍不住嘟嘴道:「幫忙一下嘛!」


    男人很難禁得起女孩撒嬌,尤其這個女孩還是自己喜歡的,所以不管殷嶽脾氣有多硬,也隻能乖乖軟化了。


    兩個人的生活平靜又溫馨,除了偶爾蔣禦文想到,會跑來為難一下殷嶽,他們的生活其實跟平時沒有什麽不同。


    隻除了,入夜之後。


    殷嶽會擁她入睡,她受了傷,他自然不會對她亂來,可蔣立亭總在半睡半醒間看見他側著身子,支著上身,雙眼清亮的凝望她。


    一次、兩次,他可以藉口說睡不著,但四、五次……很多次。


    她知道,他這樣的舉動很不尋常。


    一個初秋的早晨,殷嶽清醒了,但他並未如以往那般出門晨跑,而是走到院子,手中握著木劍,殺氣騰騰的練習揮劍。


    蔣立亭是被木劍劃破空氣的聲響吵醒的,她坐起身,緩緩的一步一步走出房間,站在長廊下,看著在清晨朝陽沐浴下揮劍的殷嶽。


    他赤裸著上身,全身滿布汗水,頭發也濕透了垂在頰邊,前額淩亂的瀏海讓此刻的他看起來有種侵略性,殺氣騰騰的,好不嚇人。


    可她卻被這一麵迷倒了……好吧,果然情人眼裏出西施。


    看他練了一陣子的劍,他收了勢,一派的日本古武道風格。


    「早安。」直到他結束了,她才出聲。


    殷嶽沒注意到她在旁邊,嚇了一跳。「你什麽時候醒的?怎不多睡一會兒?」


    「睡晚了哪能看見你練劍。」蔣立亭眼睛發亮,嘴角上揚,笑意藏不住。「你好帥。」她巴結的誇獎一下。


    男人,都是要哄的。


    脾氣又壞又硬的殷嶽,揍起人來毫不手軟的殷嶽,竟然因為她這一句「你好帥」而臉紅了!


    「羅唆。」他扭捏起來了。


    「璞!」她為他不好意思的神情笑出來,立刻警覺的掩住嘴,因為他臉皮滿薄的,不能再鬧他,不然他會惱羞成怒。


    「我早餐想吃小學門口的蘿卜糕,殷嶽,帶我去。」她很聰明的轉移話題。殷嶽當然不會反對她的要求,見他答應了,她轉頭去梳洗,他則把木劍拿去車庫的工作間放好。


    放好木劍後,打算把車子開到家門口,好讓她方便上車,無意間,看見角落那輛被防塵布蓋著的重型機車。


    無論他到哪裏,都會帶著這合車齡有十年以上的重型機車,連維修保養也絕不假手他人。


    他掀開防塵布,伸手撫過機車外殼的烤漆,深紅到近黑色的火焰線條,貫 穿了白色車身。


    扭轉插在上頭的鑰匙,他發動了引擎,低沉呼嘯的聲音在窄小的車庫中回蕩,他仔細聽著引擎聲,然後關掉,蹲下來,伸手觸碰車底,幹淨的雙手沾上了機車的黑油汙漬,但他不介意弄髒了自己,隻想找出讓引擎聲不再低沉有力的原因。


    「這合重機很多年了吧?」


    蔣立亭突然出現在車庫門口,令殷嶽愣住,抬頭看她,眼神閃過一絲狼狽。


    「嗯,很多年了。」他回答得不動聲色,看著她微笑的表情,緊張的心跳如打鼓般作響。


    她……會不會想起來?


    「阿徹說你不騎機車的,但是你家裏卻擺了一台重機,我早就發現了,可忘了問你……這台車應該有十年以上了吧?還保養得這麽好,看起來就像新的一樣……殷嶽,你很喜歡重機吧?」她跟著蹲在他身邊,一同望著眼前漂亮的重機。


    「嗯,很喜歡。」他用千淨的那隻手撫摸打過蠟的車身,頓了頓才回答她,「這台車是我滿十八歲時,我爸轉送給我的,也是他教我騎重機的,這車齡不隻十年,有十五年了。」


    「難怪你會開重機店,既然喜歡,為什麽不再騎了?阿徹說你安排他弟弟在日本一家有名的公司擔任試車員。」


    蔣立亭沒有細想那麽多,隻是覺得奇怪,玩重機是他父親教導給他的興趣,他一定很喜歡很喜歡,才會在長大後開了一家重機店吧。


    那為什麽他要把車子留在車庫裏,細心的保養卻從來不騎上路呢?


    「發生了一些事,不騎了。」殷嶽隨意回答,明顯想帶過這個話題。「你坐一下,我衝個涼,把手洗千淨再帶你出去吃早餐。」


    蔣立亭察覺他神情突然變得有點怪。怎麽說呢?有一點隱瞞,又有一點點的狼狽……


    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他不再騎車……該不會是跟她十年前的意外有關係吧?


    蔣立亭,白中一凜。家人不讓她搭別人的機車,難道是這個原因?他不再接觸他最愛的重機,他跟父親共有的回憶……難道也跟她有關係?


    她定定的看著那輛車,伸手撫摸車身,以及那兩頂全新的全罩式安全帽。


    「不騎車,卻準備兩頂安全帽……」她的語氣不是抱怨,而是心疼。


    眼前浮現畫麵意氣風發,跨坐在重機上的少年將手中的半罩式安全帽遞給了她,她接過載上,然後扶著他的肩跨上後座。


    殷嶽的車隻載過一個人,除了家人之外,她也隻搭過一個男人的車。


    下意識的抱緊了懷中的安全帽,她心中突然有個念頭,堅定不移。


    認識蔣立亭的人都知道,她乖乖的,反應慢有點傻傻的又很好騙,畏懼惡勢力,能不跟人起衝突就不起衝突,個性不愛跟人爭,因此別人有意見的話,她大多是退讓的那一方。


    但她執拗起來,就沒有人可以改變她的想法。


    比如說跟殷嶽交往後,她就不管哥哥有多火大,硬是要跟他住在一起。


    比如說去工作,就算她車禍之後傷還沒有養好,出院之後隻休養了一周,她仍堅持回到工作崗位上,就算殷嶽苦口婆心要她再休息幾周,她也不肯。


    「……不然再休息一周,一周就好。」殷嶽為她換額頭上的紗布時,好聲好氣的跟她商量。「你再多休息一個星期,我就讓你去上班。」言談間難掩心疼憂心。


    「我不上班賺錢,你養我?」覺得他有點煩,蔣立亭沒好氣的說。


    「ok啊,我養得起。」他卻回答得很認真,巴不得可以養老婆。


    「認真點!」打了下他的手,她繼續說:「快中秋節了,公司接了很多訂單,紗紗已經為我推了好幾場,再這樣下去會得罪客戶的,我不想讓她為難。中秋過後到過年之前是結婚潮,我就算不進工作室,也要去跟梅林姊討論新的甜點,不然到時候很難應付得來!」一講到工作,蔣立亭就火力全開。


    「我很認真……」的想養你!殷嶽歎息。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會反駁他的意見了。


    「我也很認真。」蔣立亭也是同樣認真的表情。「我的車子報廢了,現在我的腳這樣也沒有辦法開車,不想我上班,我看你是不會送我了,更不會幫我叫計程車,哥哥嘛……竟然在這方麵跟你站在同一陣線……」


    說也奇怪,她最近發現哥哥跟殷嶽兩個人還是水火不容,雖然會為了她妥協,不會在她麵前大打出手,但唇槍舌劍跑不掉,可她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兩個人還是一樣有默契。


    應該有合好的跡象,不過目前不適合點破。


    「好吧,我叫紗紗來接我。」蔣立亭決定了,笑望著他。


    殷嶽眼微眯,臉上帶著不悅


    「你吃定我了?」語調危險。


    「對啊。」她竟然理所當然的點頭。


    看她笑得很沒良心,他沒轍地歎道:「可惡的丫頭!」


    越想越不甘,白,他忽地伸手去搔她癢,惹得她尖叫連連,兩個人在房間裏玩鬧,聲音大到飄出房間,傳出家門,讓正要踏進殷嶽家看妹妹的蔣禦文聽見了,胸口一窒。


    「……小亭很開心,我忍。」壓下想拆散兩人的衝動,蔣禦文轉頭離開,開車出發去公司,來個眼不見為淨。


    「好吧,新手機帶著。」殷嶽見拗不過她,隻能妥協了。


    因為懷疑對她車動手腳的人是她認識的熟人,也不希望她再接到那些煩人的電話,先前他便以她要靜養為由,假意發了脾氣,沒收她的手機,沒有提及自己和蔣禦文正對她接觸過的客戶、廠商和朋友們進行調查。


    「好。」她沒有問舊手機怎麽了,知道殷嶽肯放行己經是網開一麵,她最好不要太過分。


    讓她帶了協助行走的拐杖、女生要用的隨身物品等,殷嶽又囑咐再囑咐她注意安全,才在中午十二點的時候,送她到梅家美宴的大樓門口。


    「我下去咯。」車一停妥,蔣立亭迫不及待的想下車。


    「……你很迫不及待離開我?」她那熱切離開的模樣刺痛了殷嶽的眼睛。


    「哪有,我很不舍得。」她連忙回頭,捧著他的臉好一陣親吻道別。「你今天進店裏忙吧,下午我做好吃的東西送過去給你當點心。」


    「不用再做銅鑼燒了。」殷嶽多少知道她做了銅鑼燒就往他店裏送的原因。


    「我知道你不吃甜食,隻吃你媽做的銅鑼燒,我總有一天會做出來的!」這事關名譽,她絕不妥協。「我走了,你快點去店裏。」快速的啄吻他一記,蔣立亭下了車,拄著拐杖,站在車門外對他笑著揮手道別,才轉身進大樓。


    「這丫頭。」殷嶽搖搖頭,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紗紗,是我,亭亭剛到一樓,麻煩你接她……對,我就是窮緊張。」他一點也不在乎電話那頭的人笑到快斷氣。


    確定梅紗去接蔣立亭了,殷嶽這才調轉方向盤,往自家店的方向走。


    才過了一個路口,停在紅綠燈前,他一瞥,看見塞在座椅旁的包包,忍不住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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