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來孟浪,卻無關男女之情,他的小心思單純得很,叫林奴兒一眼就看穿了,笑而不答,隻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動作輕柔無比,讓顧梧想起天上的雲朵,軟綿綿的。


    他的耳根倏地染上幾許微紅,鳳眸灼然發亮,高興地道:「我喜歡!」


    從這一刻起,顧梧便記住了,王妃和四皇兄是不一樣的,不,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用過午膳之後,林奴兒又在廊下溜達,顧梧跑過來,抓著她的袖子往裏頭尋摸,林奴兒也不躲他,索性把袖子抬起來,大大方方地讓他翻,宮人們都發出嬉笑聲。


    顧梧從袖袋找了半天,小小地歡呼一聲,道:「找到了!」


    他攤開手,裏麵放著三塊玫瑰鬆子糖,顧梧驚訝道:「王妃,你的袖子裏真的會變糖。」


    林奴兒心裏好笑,麵上保持著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那是自然。」


    顧梧喜滋滋地吃著糖,還不忘貪心地道:「我也想要這樣的衣裳。」


    林奴兒無情地打消他的妄想:「天底下隻有這一件了。」


    「好吧,」顧梧情緒低落了片刻,又高高興興地吃起糖來,轉眼間就把這事兒拋腦後去了。


    廊下有一汪水池,池邊假山嶙峋,水質清澈見底,金色的陽光灑落在水麵上,波光粼粼,甚是耀眼。


    林奴兒曬了一會太陽,深深覺得這樣日子太過於清閑,她閑得渾身都有些不自在,遂思索了半天,總算想起來找點事做,問隨侍在側的宮婢道:「可有筆墨?」


    那宮婢道:「都在書房,可要奴婢去取來?」


    林奴兒起身道:「不必了,你領我……本宮過去。」


    重華宮不大,但是布局卻有些複雜,除了正殿以外,另還有後寢殿,左右偏殿,皆是以抄手遊廊相連,廊下種滿了各色花木,放眼望去,處處雕甍畫棟,峻桷層榱,琉璃金頂,朱欄彩檻,富麗堂皇至此,不愧是皇家。


    書房設在了左偏殿,林奴兒去時,正有一名宮婢在打掃,見了她們一行人來,連忙行禮,領路的宮婢皺眉,道:「怎麽是你在這裏?原本打掃的人呢?」


    那宮婢小聲道:「娉婷腹痛,已告假了。」


    領路的宮婢沒說什麽,隻擺了擺手,對林奴兒道:「娘娘,這裏便是書房了,筆墨都齊全,您若有什麽需要,隻管吩咐奴婢便是。」


    林奴兒頷首,忽而問她道:「你叫什麽名?」


    那宮婢答道:「奴婢夏桃。」


    林奴兒看向那個打掃的宮婢,隨口道:「那你呢?」


    那宮婢愣了一下,忙道:「奴婢叫冬月。」


    林奴兒想了想,問道:「咱們宮裏一共有多少下人?」


    夏桃答道:「回娘娘的話,重華宮裏伺候的人倒是比別的宮殿多,畢竟咱們主子是王爺,有一等宮婢四人,分別是奴婢與春雪,秋鶯和冬月,專門伺候王爺起居事宜,有二等宮婢四人,掌宮內陳設倉儲,有三等宮婢六人,太監六人,專做灑掃的粗使活計。」


    「除此之外,」夏桃繼續道:「另有嬤嬤一位,掌事姑姑一位,掌事太監一位。」


    林奴兒想,人確實是多,還分了等級,隻有一等宮婢才能伺候人,難怪她今日說要小梨來身邊,那個叫春雪的宮婢不樂意。


    她在書案後坐定,忽地想起一事來,問夏桃道:「按照規矩,掌事的人是不是應該來見一見本宮?」


    林奴兒問這話不過是試探,畢竟她確實沒有什麽經驗,當時在柴府裏,聽教養嬤嬤提了一嘴,她嫁過來就是秦王的正妃,在整個重華宮內,除了秦王以外,再沒有人能越得過她去。


    好在夏桃聽了之後,立即道:「回娘娘的話,蘭姑姑說,王爺大婚,這兩日事情多,請娘娘擔待,待晚上就會來拜見娘娘了。」


    林奴兒信這話才有鬼了,她自小在瓊樓長大,性子機靈活泛,下頭那些彎彎道道她豈會不知道?大娘子恁是嚴厲,從不許丫環們偷奸耍滑,為此立下了種種規矩,但即便如此,也有人想方設法地鑽了空子,當然其中也包括林奴兒自己。


    她敢保證,若今日自己不提起這事,怕是十天半個月也瞧不見那幾個管事人的影子。


    林奴兒其實並不想管,但是她若是不管,以後的日子大概不會那麽好過,放任自流,萬一出了什麽事情,殃及到顧梧,她怕是要性命不保了。


    確定晚上那幾個管事的會來見她之後,林奴兒便讓夏桃與冬月退下了,她在書案上找到了一塊硯台,細細研磨起來,想練一練字,在柴府的時候好不容易識得了百十來個字,這會兒若是不溫習,恐怕不出幾日就會忘得一幹二淨。


    小梨上前來替她磨墨,一邊小聲道:「奴兒姐姐,咱們真的……會沒事麽?」


    她問得很隱晦,林奴兒看出來少女眼中的擔憂,心裏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手背,溫和安撫道:「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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