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元德看了一眼林奴兒的背影,頷首笑道:「正是,正是小女。」


    那同僚戲謔道:「早聽聞府上千金體態頗豐,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柴元德擠出一個笑,道:「小女能得王爺和皇上的青眼,也是本官沒想到的。」


    那同僚討了個沒趣,柴元德理了理官袍衣襟,不再搭理他,好歹他也是堂堂親王的嶽丈,雖然這女婿不怎麽樣,但是到底是天家的皇子,怎麽說也能沾親帶故呢。


    旁邊有一武將路過,正好聽見了這番對話,回過頭來罵那出言暗諷的好事者:「胖不胖的,管你鳥事?」


    那官員沒想到有人當眾如此粗俗無禮,惱羞成怒,待要「好生」回敬之時,看清楚了對方的身份,登時變了臉色,換上笑容,拱手道:「原來是威遠將軍。」


    那威遠將軍理也不理他,轉身就走了,被宮人引到武官最上首的位置坐下來,龍椅之下兩側分為兩列,一列為文臣,一列為武將,威遠將軍如今正是武將中最為位高權重的那一個,他在邊關征戰十餘年,鮮有敗仗,其名之威,令敵人聞風喪膽,今年六月退敵三百裏,奪下了琅西,八月班師回朝,如今很是得景仁帝的器重。


    這樣的人即便是脾氣很大,朝中也無人敢惹他。


    那官員挨了罵,隻好又去尋柴元德,皮笑肉不笑地道:「想不到威遠將軍與柴尚書也有交情。」


    柴元德也笑:「交情談不上,同朝共事罷了。」


    正說著話,外頭傳來宮人通稟,景仁帝到了,眾官員與皇親國戚皆是起身相迎,林奴兒一抬眼,竟看見了趙淑妃,她正跟在太後的身邊,舉止得體,儀容端莊,扶著太後款款入了座。


    這些日子的禁閉到底給她帶來了不小的打擊,前陣子又落了水,大病一場,如今仍舊透著幾分病容,不時掩口輕咳,如扶風弱柳。


    宴享進行得很是順利,君臣同樂,氣氛正好,就在這當口,趙淑妃忽然驚訝道:「老祖宗,您怎麽了?」


    眾臣皆是往上首看過去,隻見太後竟然在拿著帕子拭淚,景仁帝微微一驚,忙起身扶住她,關切問道:「母後,您這是怎麽了?可是哪裏不適?」


    太後拭了淚,哀歎道:「今日是冬至大禮,原本該高興的,隻是哀家忽然想起一樁心事,覺得實在遺憾。」


    景仁帝握著她的手微微一緊,忽然有了一點預感,果然,太後雙目含淚望著他,道:「你與純嘉皇後感情深厚,哀家是知道的,隻是自皇後去了,後位一直空懸,中宮無主,由四妃代為掌權理事,到底不成規矩,如今皇帝如今龍體欠佳,抱病在身,身側也無個可心人問寒問暖,若有朝一日哀家先走一步,我兒該怎麽辦呀?」


    她說著,又流起淚來,失聲痛哭,景仁帝似乎也為這一番話所動,眼眶微微濕潤,歎道:「讓母後思慮至此,是朕之過錯,朕實在愧為人子啊。」


    既然皇帝都在上麵哽咽了,下邊兒臣子們也不好旁觀,有眼色的已經開始提了袖角揩淚,眼圈微紅,一時間氣氛十分的低迷。


    太後站起身來,旁邊的趙淑妃立即來扶著她,景仁帝也勸道:「母後還是快快坐下吧。」


    太後卻擺手拒絕道:「今日趁著朝中的大臣們都在,哀家想勸一勸皇上,不如再立一位皇後,哀家百年之後,也走得放心了。」


    聽聞此言,眾人心思各異,趙淑妃低垂下頭去,景仁帝的心中卻是一冷,扶著太後的手也捏緊了,母子二人對視,良久,景仁帝慢慢鬆開了手,眼眶中的微紅和濕潤也褪去,他道:「母後的意思,朕知道了,此事再議吧。」


    太後反手握住他,含著淚道:「皇上是要哀家帶著遺憾去嗎?」


    這話如一根針,狠狠刺了景仁帝一下,他盯著太後握住自己的那隻手,沉沉道:「中宮無主多年,太後總要給朕一點時間吧?」


    太後自然是了解自己的兒子,知道這是他最後的讓步,便道:「好,哀家聽你的。」


    景仁帝抽回了手,他的神色有些懨懨,又坐了一會,對眾臣道:「朕忽感身體不適,眾卿們自便。」


    說罷便起身大步離開了,梁春趕緊一甩拂塵,追了上去。


    林奴兒看著景仁帝的背影消失殿門口,竟隱約有幾分踉蹌,她又轉頭望向上座,隻見趙淑妃仍舊扶著太後,輕聲地與她說著什麽,眼角眉梢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喜意。


    「奴兒,」一雙筷子夾著鴨肉送過來,顧梧道:「蔥椒鴨子。」


    他還記得林奴兒當初說喜歡這道菜,特意送給她吃,林奴兒看了看他單純無知的臉,心裏歎了一口氣,道:「你還有心情吃鴨子。」


    顧梧不解道:「為什麽不能吃?」


    他說著,又固執地把筷子往前遞了遞,送到林奴兒的嘴邊,示意她吃。


    林奴兒隻好張口吃了,又道:「你吃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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