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盛,四人聚在客廳裏聊天,果果談起她的治療過程,亮亮聽得攏起眉尖。


    一會兒後,她忍不住問:“那段日子,你不難挨嗎?”


    “當然難!好幾次太痛了,躺在病床上,我幾乎有尋死的念頭,但是一想到爸媽的辛苦和淚水,便又沒有勇氣付諸行動。那時,爸爸說過一句話,讓我印象很深刻。”


    “什麽話?”


    “不管是快樂、痛苦,它終究會過去的,不會影響你一輩子,那隻是時間的問題,它早晚將在你生命裏雲淡風輕,所以,自殺是笨的,因為你怎麽知道接在痛苦之後的不是快樂?同樣,得意也是笨的,因為誰知道春風的背後沒有心酸疼惜?”


    亮亮想了半天,同意地說說,“對,快樂短暫,痛苦也不長久。”這是老天爺殘忍、也是它仁慈的地方。


    談話間,電話鈴響,亦驊坐在電話旁,順手接起。


    “堇韻?你好不好?”聽到堇韻的聲音,他整個臉都亮了起來,溫柔的笑意隨之揚起。


    見他這樣,亮亮垂下眼目,一絲苦澀在唇邊蔓延。


    但身為好妹妹,她應該露出笑臉,應該和大哥、果果一樣,認真聽著二哥的言語,並猜測姐姐在電話那頭說了什麽。


    誰知道沒多久,亦驊的溫柔笑臉便褪色,唇角抿成一道堅硬直線,他依然認真傾聽,可幾分鍾後,就淡淡的把話筒遞如去說:“堇韻想和你們說話。”


    亮亮接過話筒,而亦驊往樓梯走去,他轉身的同時,她蹙起雙眉。


    “我是亮亮,姐你好嗎?”她對姐姐有著愧疚,畢竟姐姐會被迫外放,她“功不可沒”。


    “我好得不得了。亮亮,告訴你,我要結婚了!”說完,堇韻就在電話那端咯咯笑個不停。


    她能理解二哥的臉龐上,為何會有那種突如其來的僵硬沉默了。


    “他是個怎樣的男人?”


    “他是音樂家,會作詞作曲,常常登台表演……天啊,我活到二十三歲才跟人家當起追星族,真是丟臉。”堇韻的口氣裏有滿滿的歡欣。


    “你們認識多久?”


    “兩個星期。很短對不?可我已經墜入愛河了。亮亮,你相信嗎?我見到他第一眼時,心裏就有聲音說:就是這個男人、他是我要的、我要和他生活一輩子、我要和他結婚、為他生兒育女……然後,我閉上眼睛對自己說,如果他朝我走過來、對我說話那麽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結果當我睜開眼睛,他果真站在我麵前!”


    “亮亮,在遇到他以前,我不曉得一個女人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墜入愛河,可是……我真的好愛他。他剛剛向我求婚了,我好想訂機票飛回台灣,和你們分享我的快樂……”


    堇韻滔滔不絕的說著,亮亮為她快樂的同時,卻也擔心著剛剛上樓的男人,於是,和姐姐講了幾分鍾後,她把電話遞給大哥,也快步上樓。


    二哥的房門沒關,她想也沒想的闖了進去。


    見他躺在床上,她不客氣地躺到他身邊,學他的動作將雙手擺在後腦勺。


    他沒看她,不說半句話。


    她不介意被冷落,隻是看著天花板,試著忖度他的感受。


    三十分鍾或者更久之後,房裏出現了第一個聲音,是從亮亮嘴裏發出來的。


    “我有一天在街上,聽見兩個男人的對話。”


    亦驊歎口氣後,勉強問:“他們說些什麽?”


    “其中有一個說:“幹xx!她以為自己多漂亮,還不是化妝搞出來的?三層眼睫毛,每天出門都像在眼睛前麵掛窗簾,還打蘋果光啊!那盒蘋果光就花掉我兩千多塊錢……我笨!幹麽不拿那兩千塊去買一箱蘋果,把自已撐出蘋果臉?那種女人,虧我還把她當女神,其實好幾次在半夜裏被她卸了妝的醜臉嚇到魂不附體。鍾馗看到,八成也會以為自己碰到剛出爐的新小鬼。”


    “另一個說:“就是這樣啊,又沒內涵,拿名牌包就自以為是貴婦,穿上高跟鞋就自以為高人一等,還騙人家說是國立大學畢業,講兩句英文就說自己交往的都是外國人。英文誰不會啊?我還會從一數到一百咧,屁啦!隻有我們兩個笨蛋,才會為那種女人爭得你死我活。”


    “前一個繼續說:“她把我的錢都拿去買臉部水彩,以為把臉塗得像土石流就比較美麗。”後一個又說:“我還為她預支薪水,給她買香奈兒的新品,哇哩咧!奧梨仔假蘋果。”


    她說完了,閉上嘴巴。


    他狐疑地轉頭問:“告訴我這個幹什麽?”


    “有不爽就要罵出來,憋在心底會得內傷。”


    “我為什麽要不爽?”


    “因為姐姐要結婚了。”


    “她已經成年了,有交男友的自主權,而且她沒有在眼睛前麵裝窗簾,也沒有打蘋果光,重點是,她的香奈兒都是用自己的薪水買的。”


    “誰叫你罵姐姐!你要罵的是那個男人。”


    他挑眉失笑,側過身問道:“怎麽罵?”


    “哇哩咧,才兩個禮拜就求婚,啊他是精蟲衝腦哦?如果會哼兩句歌就是音樂家,那給慈濟捐一百塊不就是慈善家?晚上沒事看星星就是天文學家?知道什麽是coz的叫做化學家?會吃飯的是美食家?會寫字的是文學家……滿街都是這個家、那個家跑來跑去哦?”她模仿著那個男生的台灣國語,唱作俱佳。


    亦驊扯動嘴角,笑了。這次他沒有誤解,知道她是盡全力在安慰他。


    亮亮接著說:“長得像李奧納多很屌嗎?你知不知道李奧納多發福了,從帥哥變豬頭?你知不知他吸毒、藏毒,你可以大大方方叫他一聲蟲類動物?是我們家杜小姐太笨,才會被外國男人拐,等我給她寄兩瓶安腦丸吞一吞,中國文化基本教材就會重新回到她腦袋。”


    “中國文化基本教材?裏麵有什麽?”他都不知道她的牽東扯西這麽厲害。


    “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這跟禮義廉恥又有什麽關係?”


    “兩個星期就敢求婚。與禮不合;敢說自己長得像李奧納多,就是陷李奧納多於不義;爾等番邦敢覬覦我堂堂大國女子,就是無恥。哼!難怪美國要滅亡,就是這種缺廉少恥的男人太多。”


    “美國沒有要滅亡。”他苦笑著點出事實。


    “拜托,電影2012年是誰拍的?別告訴我,那是中國大陸拍的。”


    亦驊大笑,佩服她的伶牙利齒。


    她翻過身,雙手支在下巴,柔聲問:“二哥,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他垂下眼睫,沒回答。


    “如果還是不行,我還有一招。”她坐起身,拉過他支在腦後的大手。


    “哪一招?”


    “去喝酒。”


    “一醉解千愁?”


    “不對,我想把你灌醉,再把你弄上床,圈圈叉叉點點點……等你明天醒來,我強力誇獎你厲害的性能力,你就會自信滿滿,認定放棄你這個好男人是姐姐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好福氣。”她的建議爆爛。


    “我是個好男人嗎?”他皺眉問。


    “當然。你不是好男人,我幹麽追你追得那麽勤?執著那麽多年?”她像哥兒們那樣拍了他肩膀一記,話裏幾分真、幾分假。


    “別忘記我們是兄妹。”他扯扯她的劉海提醒道。


    “別忘記,我們也沒有血緣關係。”她拉拉他的耳朵。


    “你說過,要當我一輩子的妹妹。”


    “對啊,可是在你成為別人老公之前,監守自盜個幾次應該沒關係。”


    他敲了她的腦袋一記,笑道:“還監守自盜咧!”


    “誰教你長得秀色可餐、美味可口,不先占你兩分便宜,就讓外麵的狐狸精便宜去了,多可惜?”


    亦驊頓了下,遲疑地問:“你就真的……那麽喜歡我?”


    “喜歡,喜歡得不得了,愛到不能自已……”她說了一大堆誇張的稱讚,像真的又像是玩笑,教人弄不清楚。


    接下來,雖然她的建議爆爛,他們還是去喝了酒,而且不隻一瓶。


    酒精鬆弛了兩人的神經,他們到家後脫去彼此的衣物,激烈的做愛。犯下的錯不僅一次,而是很多次。


    隔天天亮時,亮亮起床第一件事,果真就是大力誇獎亦驊的性能力,她還阿莎力地拍上他的肩,對他說:“失去你,是姐姐人生裏最重大的損失。”


    他不禁紅了臉,想發脾氣卻無法對一個笑眯眯盼裸體女孩生氣。


    後來,她甚至過分地湊到他耳邊對他說:“這次合作愉快。下次有需要,記得再call我。”


    他想揍她的,可是手若打上她光溜溜的屁股,說不定她會誤以為他有性需求。


    看著他猶豫不安的臉龐,進浴室前,她親了親他的臉說:“放心,你家亮亮已經轉大人了,你不必擔心道義責任那些鬼問題,我不要你負責。”


    “經驗”,是大自然裏萬事萬物賴以生存的重大條件,而對於亮亮來說,這是她成就幻想愛情的重大條件。


    她越來越會勾引男人,知道怎樣在床第間讓二哥臣服,知道怎麽能讓他對她諸多容忍,知道如何讓他適時出現罪惡感,不對她的勾引做出拒絕。


    他拒絕過她,是真的,但她幾句——你不想要嗎?沒關係,我出去找外麵的男人——就讓他氣得衝動不已,五分鍾後,兩人便開始在床間翻滾……


    她說:“不過就是性嘛,和高跟鞋一樣是生活必需品,不必想太多;我們都是血性青年,隻是各取所需,二十一世紀的男女,實在不必再在性事上麵拘泥了。”


    她又說:“講什麽愛情?二哥,你太老套了,這時代有幾個女人是純粹因為愛情而上床?”


    她硬拗,“我們是生活上、工作上合作愉快的兄妹,但我對你隻是肉體上的迷戀,有沒有聽過“治水疏通勝於防堵”?你就讓我繼續迷好了,直到我玩夠了,自然會膩得放手。”


    這些話,她一次兩次三次的說,說服得他放棄防備,沉溺在肉體歡愉,做愛成了他們之間的愉快經驗,兩人配合得完美無缺。


    雖然他也經常在事後埋怨自己應該多一點自製力,但他的身體實際上早已拒絕不了她的親近!


    亦驊懂,她刻意把愛情剔除於兩人之間,是為了害怕他心存負擔;他理解她把他們的關係單純地解讀成情欲,是為了消彌他的罪惡感;他明白她言不由衷,明白她對他,不僅僅是迷戀……


    於是他認真考慮,如果她真的喜歡他,那麽等她長大、想清楚了,她願意,他就娶她。


    她今年十九歲,等她長到二十五歲時。成熟到能夠理解他娶她等於娶了景麗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好幾十億的身家財產,而她不認為自己這是被占便宜;等她的迷戀走過多年風雨,眼界夠寬夠廣之後卻依然沒被外麵的男人吸引,仍堅持相信他是她的第一人選。那麽,他就考慮結婚。


    至於愛情……反正他從來就不認為世界上有這種東西。


    她用力地親吻他的唇,把他的唇親得紅腫,腫到倘若現在走出房門,所有人都會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麽事——但她不在乎。


    她開心地哼著歌,像成功偷到乳酪的小老鼠。


    棉被下,兩個赤裸的身體彼此偎近,緊密貼合,她的手指點著他的胸口,一圈圈繞著,輕輕地勾引。


    他又有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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