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同明殿,書房內。


    裴延一襲寬鬆的白色長袍,坐的身形端正,如勁竹板蕭蕭肅肅。與他相對而坐的顧風一身利落的黑衣,一把長劍放在桌邊。


    茶香嫋嫋,兩人麵前一盤棋,黑白縱橫。


    顧風落下一枚黑棋,他的嗓音像是被風沙燎過般低沉,「殿下,你之前隻說給穆王妃一個教訓,並沒提過要把事情鬧得這麽大。」


    裴延低低笑了聲,「此次是孤漏算了,孤沒想到太子妃膽子會那般大,在人家地盤上,還敢跟他們卯上。」


    他平素裏隻覺得陶緹貪吃愛玩,心地善良,卻也膽小,比如之前,她敢動手打裴長洲,卻也會在夜裏嚇得做噩夢。


    他先前安排穆王世子這麽一出,一來是想拖住穆王妃,讓她無暇再實施畫舫的計劃;


    二來,也是給穆王妃一個教訓,她想毀人清白,那他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廢了她愛子毀人清白的「物件」。


    見裴延還能笑出來,顧風眉頭擰起,沉重道,「太子妃有勇無謀,殿下你還慣著她……今天打探到的消息,穆王妃暗中謀劃,計劃對你、或者是對你的太子妃下手。此事真是把她惹急眼了。」


    裴延眉目疏懶,不緊不慢道,「她若真的動手,對我們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顧風一怔,忽的意識到什麽,臉色陡然變了,「殿下,你原本的計劃就夠冒險了,現在橫插穆王妃這一杆子,風險豈不是更大了!?不行,這太危險了……」


    裴延不語,修長的手指優雅的撚起一枚棋子,輕輕放下,輕聲道,「風叔,該你了。」


    顧風現在腦子亂的很,哪裏還有心情下棋,但見裴延笑吟吟的看著他,他便拿了一枚棋子胡亂落下。


    「殿下,其實咱們掌握了穆王勾結府尹,販賣私鹽,私鑄兵器的罪證,就足夠讓他大權旁落了,你何必還要冒這麽大的風險。」


    「不夠。」


    裴延搖頭,清雋眉眼間是淩厲的冷意,「孤要讓穆王徹底失勢,再無任何起來的機會;除此之外,還要把長安那幾位,一同拉下水來。」


    顧風眉頭蹙著,五味雜陳的看著麵前的殿下。


    自從顧皇後去世,小殿下落水後,他便被主子派到小殿下身邊,保護他,教導他。


    第一次見到小殿下時,他才五歲,那麽瘦小,漂亮精致的如女娃娃一般,小臉蒼白的看著突然出現的他,也不害怕,隻睜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盯著他。


    後來兩人熟悉了,小殿下主動與他說,「風叔,我的病不能好,我要是好了,還會有人要害我的……我不想死。」


    後宮的陰私手段層出不窮,裝病是那個五歲孩子唯一能想出的辦法。


    時光如梭,他陪著小殿下長大,看他從那個目光堅定說出「我不想死」的小孩子,一步步成長為眼前「胸中有溝壑,眼裏存山河」的男人。


    安靜中,有風從窗戶吹進來,燭光搖曳著。


    裴延在棋盤落下一字,冷白的側顏勾起一抹輕鬆的笑,「風叔,你輸了。」


    顧風從過往回憶中醒神,低頭一看,隻見裴延剛才落下的那一顆白棋,出其不意,攻陷了他大片黑棋。


    裴延道,「一招險棋,用好了,卻有奇效。」


    顧風聽懂他話中深意,拱了拱手道,「殿下棋藝高超,屬下甘拜下風。」


    ☆☆☆


    集仙殿一片安詳的靜謐,寢殿的燈滅了好幾盞。


    守在門口的玲瓏見裴延來了,起身行禮,「殿下。」


    裴延望了眼內裏昏暗的光,壓低聲音道,「她睡了?」


    玲瓏,「是,半個時辰前睡下了。」


    頓了頓,她又道,「太子妃吩咐灶上溫著熱牛奶,讓奴婢叮囑殿下飲用。」


    裴延「嗯」了一聲,心頭是熨帖的。


    喝過那杯溫熱微甜的牛奶,沐浴洗漱一番,夜更深了。


    他走到床邊,掀開柳葉黃繡芙蓉花開的輕紗幔帳,隻見那一抹婀娜嬌小的身子,正裹著小杯子,側身朝著裏頭睡。


    他看了眼,緩緩收回目光,轉身去滅燈。


    柔軟的床上,陶緹的睫毛微微顫,聽著床邊的窸窸窣窣的動靜,睡眼惺忪的半睜開眼。


    是裴延回來了麽?


    她迷迷糊糊的,想轉身跟他打個招呼,又懶得不想動。


    直到身旁的男人挨著她躺下,一條結實的手臂無比自然的勾住她的腰,將她撈入他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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