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爺在一旁道,「延兒,你所謀之事,要多久?」


    裴延道,「最遲明年十月。」


    明年十月,正是欽天監給裴延判的死期。


    裕王爺抬眼看了下遠方落下的紅日,慢悠悠的收起魚竿,又慢悠悠道,「那我這把老骨頭再撐一撐……」


    裴延眼波微動。


    裕王爺轉頭朝他笑,笑容有幾分蕭瑟,「隻要我還在,這裕王府都得聽我的。正好我也許久沒去洛陽了,這次就隨著他們一起去洛陽住著。都說‘生在蘇杭,葬在北邙’,沒準我也能埋在北邙山,占一塊風水寶地。」


    裴延還想說什麽,裕王爺先行起了身,揚聲道,「走,今夜你留下吃飯,就用你這條魚,咱燉鍋魚湯喝。」


    裴延上前攙扶著他,長睫微垂,「是。」


    ☆☆☆


    一鍋魚湯剛做好,裴延剛喝了一口,就見付喜瑞焦急的在門口徘徊,一副想打擾又不敢打擾的糾結模樣。


    還是裕王爺抬起眼皮,將人叫了進來。


    付喜瑞快步走了進來,匆匆行了個禮,兩隻手緊緊捏著拂塵,麵白無須的臉皺成個薄皮大包子,焦灼道,「殿下,剛才宮裏傳來的消息,說是太子妃出事了!」


    裴延拿著筷子的手猛地一頓。


    上一刻還溫和含笑的眼眸,下一刻陡然變得銳利幽冷。


    明月高懸,銀色月光籠罩著明月宮。


    內殿裏,五皇子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徐貴妃緊緊捏著他的手,柳眉緊蹙,神色擔憂。


    外殿內,周皇後端坐在上座,臉色不明。


    裴靈碧坐在左下首,眉眼間是藏不住的幸災樂禍。她盯著陶緹道,「太子妃,五皇弟平日健壯的像頭小牛犢,一年到頭發燒風寒次數都屈指可數。怎麽今日在你瑤光殿吃了些東西,回來就上吐下瀉,病得奄奄一息?」


    陶緹端坐在椅子上,手緊緊捏著扶手,抬眼看向裴靈碧,「你這話什麽意思?」


    裴靈碧抬起下巴道,「我隻是見太子妃你還能這麽淡定,這份心態真是令人佩服。」


    陶緹冷聲道,「不然呢?你要我怎麽表現,大哭大鬧,撇清關係,還是及時認罪?」


    裴靈碧一噎,半晌,她冷哼道,「反正與你逃不了幹係!」


    陶緹真是煩透了這個裴靈碧,怎麽哪哪都有這貨。


    她深吸一口氣,默念著「不要生氣不要生氣,生氣給魔鬼留餘地」。


    一旁的六公主將手放在陶緹的手背上,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柔聲道,「嫂嫂,我和五皇兄在你那裏吃了一樣的東西,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麽,待會兒要是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怪你,我可以給你作證的。」


    陶緹反握住她的手,溫柔笑了笑,「謝謝你小六。」


    說罷,她轉過臉,盯著情況不明的內殿,心頭還是有些緊張的——


    今早五皇子和六公主在她那裏試喝過奶茶,用過午飯後,便離開了。


    兩個孩子離開的時候都還好好的,精神奕奕,活蹦亂跳。


    等到夜裏,陶緹準備煮碗過橋米線當晚膳時,徐貴妃宮裏突然來人,說是五皇子身體不適,恐有中毒現象,便來問問五皇子今日在瑤光殿都吃了些什麽喝了些什麽。


    陶緹自然是坐不住了,當即就隨宮人一同來了明月宮。


    她前腳過來,後腳周皇後就來了,速度之快,簡直一副全心全意為後宮子嗣著想的好賢後模樣。


    陶緹一向不願意用最壞的心思去揣測別人,但對於裴靈碧,陶緹可以很明確的說,這貨就是來看自己倒黴的。要說裴靈碧是關心五皇子,她一個字都不會信。


    現在禦醫在裏頭給五皇子診治,也有太監去瑤光殿的小廚房檢查了一遍,陶緹身正不怕影子歪,隨便他們去查。


    明月宮的管事太監也盤問了一遍瑤光殿的宮人。


    瑤光殿的宮人們自是統一口徑,一致對外,「太子妃做的奶茶我們都喝了,都好好的沒事!至於中午皇子公主用的午膳,那都是東宮膳房送來的,你們要查就去膳房查。」


    管事太監隻好又去東宮膳房走了道程序。


    且說另一邊,裴延和昭康帝的轎輦,幾乎同時停在了明月宮門口。


    裴延從轎輦上下來,恭敬朝昭康帝行禮,「兒臣拜見父皇,父皇萬福。」


    昭康帝瞥了一眼他因著趕路而冒出汗水的額頭,沉聲道,「先回去換身衣衫,莫要著了風寒。」


    裴延抿唇,低聲道,「父皇,兒臣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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