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西月手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幫他演戲瞞騙江湖?


    豈不就是說,那次鳴風受傷逃竄,以及後來的雙雄連天峰比武,葉雨裳都有參與?說


    起來,上次那件事,其實是少林、武當、華山三派掌鬥聯合雙絕宮宮主設計一出局讓江湖第一、第二高手去具體執行,進而引出暗藏的那股勢力。


    目前後,秋鳴風當然功成身退,隻是他順便把她也給扯進江湖罷了。


    「美男計也很好用嘛。^」


    秋鳴風劍身歸鞘,一掌掃開一個撲上來的人,然後看了妻子一眼。


    「看什麽?你的皮相是還不錯。」


    「你放過我?」葉雨裳笑聲淒厲,指著自己臉上的劍傷質問:「那這是什麽?這就是你放過我嗎?」


    樓西月驚叫一聲,指著丈夫叫道:「你幹的?」


    「嗯。」


    「你知不知道毀女人容貌,尤其是毀一個美女的容貌是多麽天理不容的事?誰要敢毀我容,我一定滅他滿門。」樓西月鳳目圓睜,憤憤難平。


    「她讓人趁你重傷時下手。」


    她瞪眼,不得不說了句,「最毒婦人心。」頓了下,她又道:「不過,她當苗疆是什麽地方?我身為聖女,即便是犯了過錯的聖女,在苗疆對我下手就表示她要準備接受萬蛇噬心的痛苦。」


    萬蛇噬心!


    隻是聽到這四個字,葉雨裳便泛起一身雞皮疙瘩,看著那個一臉明豔俏立在秋鳴風身邊的少婦,她突然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樓西月低低地笑了,看著她原本絕美的臉上多了那兩道十字疤痕,不禁慢條斯理道:「我可以幫你恢複容貌,這對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你要試試嗎?」


    葉雨裳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


    「我想你是不敢讓我幫這個忙的,不過,你一定要知道,我說的是真的,我可以幫你。」她轉身看向丈夫,「算了,咱們走吧,葉宮主最引以為傲的就是她那張臉,現在被你給毀了,變醜的她已經夠可憐了。」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葉雨裳嘶吼。


    樓西月平心靜氣道:「我不憐憫你,我隻是同情雙絕宮這些人,有你這樣一個虛有其表的宮主是他們的不幸,女人的臉是很重要,可花無百日紅,你想用美貌來留住男人的心,本身就是件大錯特錯的事。」


    秋鳴風伸手替妻子拂開臉側的散發。


    她朝他嫣然一笑,繼續說:「他以前不曾愛上你,以後就更不會愛上你。如果你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的話,我也不知道再說什麽好。」


    「你可以繼續追殺我,但我也要提醒你,我生氣的結果,遠比秋鳴風的秋水劍更可怕,你真的確定想試一試?」她扭頭向她露齒一笑。


    唇紅齒白,笑靨如花,明明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可葉雨裳卻覺得莫名有些冷。


    樓西月曾是拜月教的聖女,失身之後,她仍然活著離開拜月教,而那裏是江湖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


    她一直認為是因為秋鳴風的保護,樓西月才能安然無恙,可現在,她突然意識到,也許沒有秋鳴風的保護,樓西月也可以安然無恙。


    十年,樓西月有空白的十年,江湖人不知道她在哪裏、幹了什麽。


    如果敵人有十年空白,自己完全不知道對方做過什麽、經曆過什麽,那麽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因為自己很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葉雨裳麵如土色。


    樓西月說的沒錯,她被嫉妒蟇蔽了心智,忽略了太多事。「走啊。」


    握住妻子伸過來的手,秋鳴風眼中帶了笑意。所有的人突然覺得眼前這對男女是如此的契合。


    他的眼中隻有她,而她融化了他滿身的冰霜。


    塞外,大漠。


    放眼望去,黃沙連綿看不到盡頭,一腳下去,滿鞋沙子。樓西月突然撲倒在地,哀叫道:「這是什麽鬼地方,連隻鳥都看不到。」


    「大漠。」


    「秋鳴風,」氣惱的她抓起一把沙子朝他揚過去,「我當然知道這裏是大漠,我們都走了半個月,根本沒看到半個江湖同道,你是不是走錯方向了?」


    「嗯。」


    她從地上一躍而起,激動地揪住秋鳴風的衣襟,吼道:「你故意走錯方向的是不是?」


    「嗯。」依舊是單一個字。


    「你搞什麽?」她一下子泄氣地趴到他肩上。


    「你的傷還沒好。」


    「已經沒什麽大礙了,況且有你在,我又不會跟人動手。」秋鳴風隻是默默看著她。


    最後,樓西月頹然地垂下頭,在沙地上狠狠抓了兩把,「我隻是想去樓蘭看看而已。」


    「等傷好。」


    「我討厭你。」她仰頭大吼。他適時把水壺遞給她。她接過,擰開喝了幾口,又遞還給他。


    秋鳴風重新收好水壺,朝前方漫漫黃沙看了一眼,從地上拉起她,抱上駱駝,然後自己飛身而上坐到她身後。


    靠在他懷裏,樓西月百無聊賴地看看茫茫沙漠,忍不住歎了口氣,「我們什麽時候走出這片沙漠?」


    「快了。」


    「你以前來過大漠嗎?」


    「嗯。」


    「來幹什麽?」


    「找人。」


    「找誰?」


    他低頭看她,「家師。」


    「你師父跑到這種地方幹什麽?」


    「見人。」


    「然後?」她學他兩個字說話。


    「失蹤了。」這次他用上三個字了。


    「失蹤?」樓西月來了興趣。


    「嗯。」


    「你找了多久?」


    「三年。」秋鳴風望向遠方的目光變得深沉,師父當年是赴誰之約,他至今仍不清楚,但人確實是消失在這片茫茫大漠上。


    見他情緒低沉,樓西月安慰道:「別擔心,令師一定會吉人天相,說不定現在隻是在哪個你不知道地方隱居罷了,像我師父就是啊。」


    「嗯。」他也如此希望。


    光線一點點暗下來,他們找到了處歇腳的地方。


    這是個無星無月的夜晚,四周一片漆黑,隻有他們所在的這座避風山丘後有火光閃動。


    聽到腳邊有個微的聲響,樓西月毫不猶豫從頭上拔下替子刺了下去。


    「哈,抓到了。」她笑咪咪地將穿在簪子上的蠍子拿下來,換到一根細柴枝上架到火上去烤。


    秋鳴風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繼續往火裏添柴。


    不論是烏金刀,還是這支定情簪子,在她的手上,都會給人一種暴殄天物的感覺。


    沙漠夜間潛伏的各種危機,因為同行的人是她便成了一種平淡。


    樓西月非常熱中於抓捕各種生物,對她來說,這是這趟塞外之行必不可缺少的一項娛樂。


    整天麵對看寡言的丈夫,她覺得自己到現在還沒崩潰,實在得歸功於她性格過於開朗。


    樓西月專心在附近的沙裏找尋生命跡象,而秋鳴風則埋頭搭建兩人睡覺用的簡易帳蓬。


    他搭好帳蓬的時候,妻子正盤膝坐在火堆前,津津有味地吃著她抓到的獵物。


    秋鳴風揺頭。


    「真的很好吃啊。」


    「會有毒。」


    「有我在,你如果還能中毒那就真是笑話了。」她撇嘴咕噥。


    「西月。」


    「嗯?」


    「蠱王真的不在你身上了?」其實他一直懷疑蠱王還在她體內。


    笑咪咪地倒進他懷裏,她睡巴了兩下誘人的紅眉,道:「當然不在了,那麽麻煩的東西,憑什麽讓我在受了三百六十刑鞭後還要負責保管它。」


    「是嗎?」


    「你什麽意思?懷疑我嗎?」


    「嗯。」他毫不猶豫地點頭。


    「嘁,你還是我丈夫嗎?老懷疑我。」她忍不住朝他齜牙,露在牙外的半截蠍子讓秋鳴風不著痕跡地避開了目光。


    樓西月仰躺在他懷中,望著黑漆漆的夜空,突然有點懷念故鄉。


    「當年如果不是師父擄劫了我,我本以為自己會當一輩子的聖女,直到生命結束。」秋鳴風擁著她,靜靜地聽她說話。


    「師父教會我許多東西,帶我看過許多東西,我其實一點也不恨他把我從教內擄出來。」他知道她沒有說謊,如果恨,她不會留在邪醫隱居的地方遲遲沒有離開,那是因為懷念。


    「我有想過回教,倒不是想繼續當聖女,隻是想把蠱王還給他們,蠱王是我們苗疆的聖物,允其是我體內的那隻,它雖然不像傳言中那樣可以返老還童、起死回生,但還是有許多玄妙之處的。」


    秋鳴風並沒有追問是何玄妙之處,每個人都有自己不能說的秘密。


    樓西月清脆悅耳的噪音平緩地在這一方天地回響,給這寒冷而寂靜,甚至有些恐怖的沙漠之夜增添不少的柔情暖意。


    相偎相依的兩條身影構築成一幅絕美的影像。


    沙丘上留下長長的幾串腳印,很快又被新的黃沙所掩蓋。


    秋鳴風牽著駱駝走在妻子身後,看她在沙地上不時的探險著。


    突然一隻沙地蜥蜴從樓西月麵前竄過,她馬上追了過去。他不疾不徐地跟上。


    「秋鳴風……」


    妻子的喊聲從前麵傳來,他丟開駱駝,幾個起落便到了她身邊。


    趴在一個被沙漠風昜侵蝕成半月形的岩石底部,樓西月一臉的困惑與好奇,看到他過來,她招招手,指著底部露出的一線細縫給他看。


    「什麽?」


    她伸手在細縫那裏戳了戳,沙子很快漏進去,她一本正經道:「我覺得這下麵是空的,那隻蜥蜴跑進裏麵去了。」


    秋鳴風回過頭去牽駱駝,若在這片沙漠中失了坐騎,那他們夫妻兩個可就辛苦了。


    他再次過來的時候,妻子正望著一個地方傻站著。


    「這是什麽?」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秋鳴風也不由得瞪大眼。


    那是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就在剛剛那塊岩石的底部。


    「我就到處敲打的挖摳一下,然後就出現這個了。」樓西月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最終,夫妻倆小心翼翼地進了洞。


    越走越深,漸漸有了台階,最後他們竟然聽到地下水的聲音。


    對視一眼,他們加快腳步。


    這是一座地宮,甚至有不少的屍骸散落在地。


    而且不隻是死人,似乎還有活人,因為有的地方明顯經常有人走動,他們順著一條人為踩出來的痕跡一路尋過去。


    終於,在盡頭看到一座石門。


    秋鳴風示意妻子走開,仔細找到開敵機關後轉動。


    當石門緩緩開啟後,他們聽到一道沙啞而又嘲諷的聲音,「怎麽,這次你提前來了啊。」


    他一個箭步衝進去,一貫清冷的聲音多了起伏,顫抖而狂喜,「師父」


    「風兒!」


    在石室最裏麵,一個衣衫檻樓、毛發蓬亂的老人被粗大的玄鐵鏈鎖在石壁上,他的活動範圍隻能到石室的三分之三處。


    牆壁角落有個水槽,水是從外麵地宮裏的地下湖引過來的,以確保老人不會渴死。


    秋水劍出鞘,一陣鐵器相擊的鏗鏘聲,但鎖著老人的鐵鏈上隻是多了幾道的深痕,並沒有斷裂。


    「沒用的。」雲隱老人揺頭歎氣,「這是用精鋼玄鐵打造而成,秋水劍雖利仍不足以砍斷它。」


    「烏金刀呢?」清脆的聲音插進他們師徒之間。


    「烏金刀?」雲隱老人看向那個跟著進來的紫衣少婦,目光終於落到她當發飾插在發誓中的烏金刀,「邪醫的女弟子。」


    「烏金刀可以嗎?」雲隱老人笑了,「你可以試試。」


    「好哇。」


    烏金刀也沒能一下切斷鐵鏈,但它劃出的痕跡比秋水劍要深得多。


    秋鳴風接手,用力揮了下去。


    砍斷鐵鏈後,他忍不住開口想問師父。


    雲隱老人揮揮瘦骨憐嶙的手打斷他,「先離開這裏再說。」


    秋鳴風便閉上嘴,背負起師父當先開路回到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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