壢熙放輕腳步,把帶來的木匣子放在桌上,走到她身後,伸出手臂自她身後圈抱住她。


    倏地,一股暖意包裹,雅雅回神,側過頭,他在她頰邊印上一個親吻。


    “在想什麽?想得那麽認真。”他柔聲道。


    有她在懷裏,壢熙滿足輕歎,真希望時時刻刻、分分秒秒不分離。


    “想你。”她實話實說。


    她已經想他一整天,也想謹言轉速的話,她說壢熙對著空氣,不明所以地久吼人叫:“有沒有聽過鶼鰈情深、鴛鴦不獨宿?有沒有聽過忠心不渝、此情鑒天地?住哪人要求女人為自己忠貞的時候,憑什麽男人從不要求自己對女人忠貞?這輩子,我隻愛一個女人,她叫做陸茵雅……”


    謹言說:王爺的口氣是那樣的毅然決然,毫無商量餘地,王爺他,是真的愛王妃。這句話,足夠了。在日日夜夜翹首盼望後,她終於盼來他的鶼鰈情深、他的忠貞。“想我什麽?”他的手像條繩子,綁著她的腰、圈起她的心,他的身子緊密地貼合著她的後背,臉頰與她相親。


    她倚著他的溫暖,他汲取她的香氣,兩人是這樣的親近,親近身子、更親近兩顆心。


    “想你說的那個溫室,能種出那麽多花,一定很美。”她說著,嘴角露出柔柔笑意,但眼底埋著淡淡哀愁,她不確定,這樣的依靠……還能持續多久。


    她的手覆著他的手背,那樣大、那樣溫暖、那樣予人安全的大手嗬,為什麽他們不早一點像現在這般,為什麽不早一點情投意合?


    “對,很美、美得不得了。屋子已經快蓋好了,過兩天我讓人去那裏收拾妥當、置辦些東西,再添幾個下人,你就可以搬過去。”


    “那裏離京城有一段路,你恐怕不能經常來看我。”


    “對,不過我會想辦法,每隔一天去見你一回。”雖然路途遙遠,但他並沒有打算讓遙遠路途遙遠了兩個人。


    “壢熙,我怕。”她抓起他的手,貼在自己胸口。


    “怕什麽?”


    “怕太想你,想得睡不著。”


    “那我讓人繪一張我的圃像,讓你隨時隨地看得到。”


    這個時候,他有股大喊三聲童女的欲望,他想叫童女幫他送一部數位相機,他願意做足各種表情,讓雅雅隨時隨地都能看到自己……不對,如果可以送數位相機,他應該讓童女送輛保時捷,縮短他往返王府和溫室的時間,讓兩人可以天天見麵。


    “你在想什麽?”雅雅轉過身,仰頭問。


    “怎麽了?”


    “我說好啊,可不可以順便把我畫在圖紙上,就像現在這樣。但你心不在焉。”她嘟著嘴,微微撒嬌,可心底,抽痛著。


    他還在想著即將到來的婚禮嗎?還在想著該如何說服皇帝,放棄陸府聯姻嗎?傻蛋!君無戲言呐,皇上說的話就算不對,下麵的人也隻能按著頭,一路行到底。


    謹言是對的,她也是對的,除非她離開,壢熙根本無法專心麵對自己的未來,那條充滿荊棘坎坷的天子路嗬,那般難行,她既幫不了他,又怎能處處阻礙?


    壢熙低下頭,與她四目相對。“我在想,有沒有一種叫做任意門的東西?”


    “任意門?那是什麽?”


    “是一扇可以變大變小,可以收在口袋,也可以立在地上、變成一道真門的東西。不管你在多遠的地方,我都可以在門的這邊喊:‘我要到有雅雅的地方’,然後打開門,跨一步,就直接走到你身邊。”


    “如果真有那種門,可不可以,也送我一扇。”


    “你想去哪裏?”


    “去……”她想半天,隻想到一個最想待的地點。“去有你的地方。”


    壢熙笑開懷,捧起她的臉,細細審視她的眉目,這女孩的學習能力很強,才短短幾個月,就敢表達自己的真心意,勇於對他甜言蜜語,很好,不枉費他的用心教導。


    他的額頭貼上她的,笑問:“雅雅,我今天說過我愛你了沒有?”


    “還沒有。”


    “好,那你要好好記住,我愛你。”


    “記住了,i love you。”雅雅滿懷抱歉,因為他那麽愛她,她那麽想待在他身邊,可最終,他們隻能勞燕分飛。


    聽見雅雅這句,壢熙笑得像賊貓偷了腥。


    他誆她,這洋文的意思是對不起,她被騙了,每回感到歉意,她便說一次“我愛你”。


    “你又有什麽事對不住我?”他問。


    “對不住,我還沒辦法……說出那三個字。”他最想聽的那三個字、他天天說幾遍也膩不了味的字。


    “沒關係,你還有時間慢慢學習。”


    “嗯,終有一天,我學得會。”


    “不急,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讓你慢慢學。”她用力點頭,用力擠出笑容,然後又在心底輕輕說一聲:i love you。“過來,我要送你一個禮物,猜猜看,是什麽?”他拉起她走到桌邊。“是花嗎?”


    上回他送的玫瑰,美得讓人心喜,插在瓶子裏,她一遍遍想著它們的意義,他說三朵玫瑰代表我愛你.九朵代表天長地久,合起來便是他愛她,天長地久。


    他還要再送她一份天長地久?不必了,那花雖然已經凋零,但那個“天長地久”,始終存在她心底。


    “你喜歡花嗎?放心,很快那一大片溫室都是你的,想要多少花就有多少花,所以今天不送你那個。再猜猜。”他拿起木匣子,炫耀似地在她麵前晃兩下。


    “男人送女人東西,不外乎華服、金玉飾品。是哪一種?”她看一眼木匣子,心裏猜,大約是後者吧。


    “我這麽沒創意嗎?”他笑著捏捏她的臉,不錯,養胖了一點點,以後生兒子才不會太辛苦。


    “創意?”她沒聽懂。


    “與眾不同的意思。”


    “又是洋文翻過來的新詞兒?”


    “對,快猜猜,我真的拿了好東西來送你,你一定會高興得跳腳。”他得意地一彈指。


    “跳腳?我豈會那麽沒有家教。”她橫他一眼,那種行為是小家小戶的女子才會做的。


    “誰說跳腳沒家教?那叫做真情流露。雅雅,我喜歡你真情流露,不喜歡你壓抑情緒,快樂的時候,就跳舞、就大笑;生氣的時候就大吼大叫,把滿肚子不愉快全吼出來:傷心的時候,就掉眼淚、大聲哭號,難受的時候,寧可找個人捶幾下,也別偷偷躲在角落裏哭,懂嗎?”


    茵雅失笑。“我要捶誰啊?”


    “捶我啊,我不在的時候就捶端風,他個頭夠大,你怎麽使勁兒,都傷不了他。”


    茵雅忍不住失笑。“像你這個樣兒,怎麽教導得出大家閨秀,將來你的女兒可是要當公主的呢。”


    “女兒?”他滿臉驚喜。“你打算替我生孩子了嗎?好,我們就生個女兒!”


    他說得她滿臉通紅。“我哪有說這個。”


    “不說也沒關係,做就成了!”他一把抱住她,把她收進自己懷裏,親親她的額頭、親親她的臉,他的唇停留在她耳畔,緩聲道:“記住哦,我不要兒子,我要一個像你這樣美麗聰慧的女兒,我不想她當大家閨秀,我要她自由自在、快快樂樂,不受俗世上的無聊禮儀束縛。想要教出這樣的女兒,你這個當娘的,得先丟掉那些無聊教條。”


    說完,他很不受教地低下頭,用力吻上她的唇,很熱情、很激動、很驚天動地的……法式熱吻。


    他吻得她心眺加速,呼吸失去頻率,他吻得她把女誡、婦德全擠出腦外。


    壢熙鬆開她時,發現他懷裏的小女人,雙頰酡紅得誘人。


    她傻了,傻傻地盯著他的唇,他呆了,呆呆地望著她的臉。


    一個吻,把兩個人的腦子在轉瞬間變笨,笨笨的男女就杵在同一個定點、維持同一個動作,回想剛剛的驚天動地。


    不知道兩人互看了多久,是一輩子還是一秒鍾,沒有三朵或九朵玫瑰,他們在此刻找到天長地久。


    壢熙先一步回神,他把木匣子打開,秀出裏麵兩張人皮麵具,想開口說話,卻發現喉嚨緊得很,倒水,喝一口、喝兩口,然後把第三、第四口喂到她嘴裏,兩人才算真正回魂。


    “這是文師父給的,戴上它,你會換上一張新麵孔,絕對不會有人認出你,明天下朝之前,我讓謹言先過來幫你打扮打扮,然後,我們去軍營練兵,然後,去大街上吃吃喝喝,然後,再帶你騎馬踏青……好不好?”他講了很多個“然後”,每個“然後”都讓茵雅開心到不行。


    “好。”她點頭。


    “高興嗎?”


    “高興。”


    “既然高興,為什麽沒表現出高興的樣子。”


    “要……怎麽表現?”


    “嗯,像我這樣。”壢熙想了一下,決定學“少女時代”裝萌,他一麵小跳步、一麵拍手,臉上笑容燦爛,嘴裏輕喊:“好棒哦,萬歲、萬萬歲,我終於可以出去玩!”


    看他學小女孩的模樣,茵雅再也忍不住,不計形象地捧腹大笑起來。


    終於暢懷大笑……她的“不計形象”扯動了他的嘴角,他在乎她的開心,在乎她的快樂,在乎她的幸福是不是他親手所給。


    雅雅,他要愛她,三生三世、五生五世、十生十世……他要在每個輪回裏,在每個相錯身的時機點,找到她、愛上她,並且承諾她——唯一愛戀。


    第二十章 新式練兵


    茵雅攬鏡自照,她認不出鏡中人是自己,長目稀眉,短鼻薄唇,一張平凡到不會被人注意的臉,在謹言的幫忙下,她身穿小兵的灰色粗布服,打扮成壢熙的隨身侍衛。


    “王爺馬上就到。”謹言站在茵雅身後,輕聲道。


    她輕點頭,沒有回身,對著鏡子裏的謹言問:“王爺和茵芳的婚期定了嗎?”


    “婚期定在兩個月後。”皇族婚事至少得有半年時間籌辦,這回怎定得那麽快?宮中……情況有變嗎?


    蹙起雙眉,茵雅說:“再過幾日,王爺就要送我去溫室農場長住,到了那邊,我們再行動,成嗎?”


    她很想看看夢想中的溫室農場,看看以鮮花為毯的土地是怎生模樣,更想知道,他為她建造的夢幻小屋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苦苦一笑,命運待她不知算好還是差,他們花了三年時間苛待彼此,非要一場生死劫難才能開啟兩人的愛情,本以為幸福將一直延續,誰知,幸福隻能是她人生中的小抽曲。


    唉,人人都說她福大命好呢,可她怎地總找不到福大命好的證據。


    “是,王妃。”謹言望茵雅一眼。


    舍不得嗎?被王爺這樣深待,任誰都會舍不得分離的吧,隻是,人生總有太多誰也阻止不來的無奈。


    起身,茵雅走到櫃子旁打開抽屜,從裏頭拿出兩個荷包,一個上麵繡了金黃菊花,一個上麵繡幾竿綠竹,她將綠竹荷包交給謹言。


    “這段日子受你照顧,我沒有什麽可以回報的,便做了個荷包相贈,希望你喜歡。”


    “謝謝王妃。”謹言低頭,掐了掐荷包。自問:這是對的嗎?


    送走王妃……她這個局外人,都會覺得心疼,那麽王爺呢?他得承受多大的哀慟,才能接受她的離去?


    “這個荷包,麻煩你幫我轉交給啞婆婆,隨便找個名目交給她,別說是我所贈,這段日子為了怕連累她,始終不敢讓她知道我還活著的消息,她定是傷心不已,婆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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