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派頭,這是哪家貴公子啊?”


    “喲!裝病少爺出來了?這是不裝了?”


    “裝病少爺不但自己裝病,還詛咒他父親也生病,枉為人子!”


    “顯然父母沒教育好,不然怎麽會詛咒至親呢?”


    “這等豬狗不如的畜生,還有臉來書院?”


    “你說他這是何苦?闖關不過也沒人會說他什麽,怎麽就連闖上一闖的膽量都沒有啊?”


    “一個字,慫!”


    “他們這是做什麽?真打算去闖關應付一下?果然是死狗扶不上牆啊!”


    ……


    剛走出去街上不久,沈鳳書就聽到了一路嘲諷的聲音。


    按道理,沈鳳書等人初來乍到的,不太可能會有很多人認識,但偏偏他走在大街上,好像所有人都認識他一樣。


    每個人看沈鳳書等人,都好像看著一坨臭狗屎,讓沈鳳書很是不解。一夜之間,宣傳能夠達到這樣的效果?


    護衛們可都是習武的,脾氣暴躁,聞言頓時間大怒,就想要發作,卻被武管家嚴厲的目光製止。“少爺,不用理會他們。”武管家經驗豐富,喝止了護衛之後,轉身又低聲的勸慰自家少爺:“你越生氣,他們越得意。要是在這裏和他們爭吵鬧事,耽擱正事不說,還會讓


    書院對少爺你十分不滿。”


    “沒事!武叔。”沈鳳書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我心裏有數。”


    嘴上說沒事,但心裏卻給琅嬛書院重重記了一筆。這事情要是沒有書院配合,能做到這麽人盡皆知?鬼才相信和他們沒關係。


    棋院不遠,沒幾百米就到了地方。


    此刻棋院的外麵,正豎著一個巨大的棋盤,足有五六層樓高,顯示著裏麵正在下的棋局,碩大的黑白子星星點點,十分的醒目,足夠外麵的人們看清楚。


    沈鳳書過來的時候,正有一局棋還在下。棋盤前坐著不少人,正目不轉睛的看著,有不少人還在麵前擺著一個小棋盤,跟著落子,或者自己嚐試不同的應手。


    不過,觀棋不語真君子這句話在這裏就是一句廢話。看客們可不在意客氣禮節是什麽,隻要覺得這一手精妙,馬上會滿堂喝彩,要是一步臭棋,也會罵得狗血噴頭。沈鳳書一行大搖大擺的過來並沒有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有人隻是掃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繼續注視著棋局;有人更是目不斜視,一眼都沒離開棋盤。但更多人卻是一陣厭


    惡的皺眉,仿佛沈鳳書過來是玷汙了他們心目中神聖的棋道一般。


    “豬狗不如的東西,也配來棋院闖關?”馬上有人怒斥出聲。


    “呸!”有些人甚至連話都懶得說,直接一口唾沫啐出來,隨後扭頭,仿佛連看到沈鳳書都會髒了眼睛一般。


    “但凡是個要臉的,早就該偷偷的離開別見人了,還有臉出來?”更有人直接破口大罵。


    ……


    人們把討厭憤怒的情緒結結實實的表現在了沈鳳書麵前,幾個護衛幾乎是攥著拳頭咬著後槽牙才把那股想要動手的念頭強壓下去。他們不能動手,不能為少爺招禍。武管家別看一直嚴厲的限製著護衛,此刻卻也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一群外書院和鎮子裏的普通人而已,他一個接近先天的大高手,隨手就能殺的幹幹淨淨,可現在他卻隻


    能硬生生的忍著。


    欺人太甚了!少爺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了就被這樣惡毒的對待?


    “武叔,別衝動,我進去下盤棋就走。”沈鳳書的手按到了武管家的肩膀上,這次換成了沈鳳書勸慰武管家。


    說話說的平靜,但心裏未免又給書院記上了一筆。


    棋院門口一個錦袍年輕人心思不在棋局上,此刻也假裝看到了沈鳳書並迎了上來。


    “沈公子,這是打算闖關嗎?”人剛一湊過來,錦袍年輕人就滿麵笑容的問道。


    “認識我?”沈鳳書笑嗬嗬的問了一句。


    年輕人立刻意識到了什麽,臉色有些變化。他剛剛理論上第一次見沈鳳書,不應該一眼就認出來的。


    沈鳳書卻不管對方的臉色如何,隻是微笑回答道:“是啊!闖關。”


    以前素未謀麵,第一次見麵就準確的叫出名字,宣傳的還真夠上心的。


    “沈公子!”年輕人臉色微微低頭,但聲音不大的勸道:“現在離開,還能有一個自知之明的評價,以後還有機會。可你要是開始闖關,那就是不知進退了。”


    年輕人的語氣很自然,似乎有一種為沈鳳書考慮的感覺,但那種隱藏在規勸之下的輕視和威脅讓沈鳳書十分的不舒服。


    憑什麽我要走不行,闖關也不行?


    “我已經準備要走了,但不行啊!”沈鳳書看著這個年輕人的雙眼,針鋒相對的笑道:“不闖關就走,那就坐實了我詛咒至親禽獸不如的罪名了。”


    年輕人臉色再次有些改變,隻是一時之間忽然不知道該怎麽接沈鳳書這句話了。


    “今日不能闖關嗎?”沈鳳書沒讓他多沉默,飛快的問道。


    “當然可以!”年輕人不再多廢話,利索的回答道,緊接著伸手虛引:“隨從留下,沈公子,請!”


    沈鳳書跟著年輕人進入棋院大門,轉過巨大的照壁,立刻看到了一個露天的大院。


    大堂正中是一個石亭子,亭子裏有一個石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勁裝武者和一個黑髯緇衣老者隔著棋枰坐在桌子兩端。棋枰上還擺著一局殘棋,已經到了尾聲。


    亭子周圍還有兩個長衫老者在旁邊坐著,目不轉睛的盯著棋局。院子周圍還有幾個石桌石凳,每個石桌上都放著一個棋枰,十幾個一看就有身份的人分別坐在石凳上,各自圍著一個棋枰坐著,有童仆隨時在棋枰將石亭裏的棋局複製出


    來。看著棋局,這些人一會點頭一會搖頭。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沈鳳書進來的時候,正好那個武者苦笑著投子認輸。


    “年輕人讓兩子能下到這個地步,實屬難能可貴。”緇衣老者捋著胡子微微點頭評價道:“這棋局一關,你算是通過了。”


    “多謝前輩!”武者大喜過望,起身拱手道謝。“張師是外書院圍棋教習,浸淫對弈之道數十年。”陪沈鳳書過來的錦袍年輕人小聲介紹了緇衣老者的身份:“張師就是這圍棋一關的守關者,不用贏棋,隻要你能讓張師點


    頭,這一關就算是過了。”


    可能是謙虛,沒有直接稱呼是張大師,隻說是張師。


    介紹完張師,年輕人反過來衝著張師行禮,同樣也向張師介紹了沈鳳書。


    “就是那個裝病拖延的?”張師扭過頭來,目光冷冷的掃了沈鳳書一眼,冷聲問道。“如果琅嬛書院堂堂仙門連小子是不是裝病也看不出來,那小子也無話可說。”沈鳳書已經想的很明白,自己不管擺出什麽態度都不會讓這些人另眼相看,索性也不講什麽


    尊老愛幼,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哼!小小年紀,牙尖嘴利,難成大器!”張師略有些語塞,他算是半個知道內情的人,當然明白沈鳳書是不是裝病,但此刻卻不能露怯,馬上臉龐微微上抬,幾乎是下巴


    衝著沈鳳書,冷冷的哼了一聲,仿佛自己剛剛的好心情被沈鳳書打斷了一般,十分不滿。


    “還請張師指教!”沈鳳書終究依足了禮數衝張師行了個禮,這才坐到了剛剛那個武者讓出來的位子上。


    “既然是闖關,落子就是對手。”不管怎麽不舒服,沈鳳書已經施禮,張師也不能一直咄咄逼人,隻好很平淡的點了點頭說道:“老夫也不會手下留情,你好自為之!”


    “是!”沈鳳書低眉臊眼的回應一句。“剛剛你也看到了,不求你贏棋,隻要你的棋路讓老夫看到你在棋道一途上的悟性和天賦就行。”沈鳳書坐下後一直表現的乖寶寶樣子讓張師也沒法發作,隻能冷著臉說道


    :“你也不用擔心老夫刻意刁難,周圍都是貴客,外麵也有觀棋之人,是非對錯自有公論。”


    說話的當口,周圍老老少少都已經看清了沈鳳書的樣貌表現。


    聽到裝病拖延幾個字,大家就已經知道了沈鳳書的身份。


    不少人開始搖頭,這小後生簡直不知天高地厚。反正院子裏的人看沈鳳書的目光就沒一道是和善的。


    年紀輕輕,語氣咄咄逼人,毫無謙遜態度,對人如此,對棋道莫非還會虔誠?闖關有資格,可這樣的人,憑什麽能過圍棋這一關?


    “老夫也不占你便宜,你自己說,讓幾子?”從知道沈鳳書身份張師臉色就一直沒好過,此刻上了棋局,也不多廢話,直入主題,看著沈鳳書極度不滿的問道。


    “讓子?不必!”沈鳳書大喇喇的說道:“晚輩闖關,前輩讓個先吧!”


    這邊沈鳳書話音剛落,旁邊亭子裏的一個長衫老者就已經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周圍觀棋的貴客們也全都被逗樂了。小小年紀,竟然敢和張師對弈之時隻爭個先手?這個小後生聽說過的棋局有沒有張師自己下過棋局數量的百分之一?如此狂妄?真要稱量雙方差距,謙虛點請讓三子還算


    是說的過去。隻要個先手?玩呢?


    這年輕人真是傻的可愛,狂的沒邊了!


    帶路的年輕人更是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看著沈鳳書,這家夥沒救了。不過轉頭想想也對,本來就是過來闖關做個樣子,輸一百目和輸九十目又有什麽區別?


    “沈公子,請!”張師不怒反笑,他是真的被沈鳳書給氣到了。


    “哈!裝病少爺竟然狂妄到不要張師讓子,隻要讓先!”一牆之隔的外麵,顯然有人耳朵好,已經聽到了裏麵的話語,直接大叫了起來。


    “大言不慚!之前闖關的,最少也讓了兩子,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後生,焉敢如此?狂妄之至!”


    “小小年紀,口出狂言,滾出去!”


    “看他怎麽死!”


    ……


    一連串毫不客氣的謾罵聲立刻傳到了院子裏,要不是有牆隔著,估計憤怒的觀眾會直接衝進來把沈鳳書臭揍一頓。不過,那些話語沈鳳書卻恍如未覺,隻是從棋笥中輕輕的拈起一顆黑子,啪一聲,拍到了棋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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