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蕊聽言,臉色卻比之前變得更不好了。她記起上次聽聞皇後娘娘醒來時,她們一起到鳳央宮探病的事。那個時候,杜寒竹也是這般搶著先把好話都給說完了。


    每天誦經念佛、吃齋念素盼著皇後娘娘早日痊愈?想起杜寒竹說過的話,馮蕊便忍不住想發笑,偏生陛下還誇她有心!可算叫她嚐著甜頭,今天又裝腔作勢起來。


    往日裏,馮蕊與杜寒竹即使相互不怎麽親近,畢竟從未撕破臉過,端著些便足夠擺出相安無事的樣子。此時此刻,她卻覺得沒有了這樣的定力與耐心。


    蘇凝沒有去接杜寒竹的話。她身為正二品的順容,縱然及不上賢妃、良妃,可也說不得地位卑微,不是非要靠著討好她們才能過得輕鬆一些,因而不過笑了笑。


    心中不爽利的馮蕊卻冷笑一聲,講話頗不客氣,「良妃不是日日夜夜誦經念佛、吃齋念素祈盼皇後娘娘身體早些好起來了,而今這般,許因你不夠虔誠呢?」


    夾槍帶棒的話是在譏諷她心思不純,根本沒有盼著皇後好的真心。一瞬聽明白賢妃話中內涵,良妃的臉頓時有些漲紅了。她正要辯駁,馮蕊偏怡怡然走出涼亭外。


    那是根本沒有要聽她想說什麽的意思,且帶著幾分輕視,良妃越發著惱。蘇凝見賢妃與良妃機鋒相對,並不想自己被牽扯進去,故而也準備告辭離開。


    誰曾想,還是沒有快過良妃的嘴巴。


    杜寒竹瞥一眼蘇凝,輕哼道,「誦經念佛、抄寫經文的事兒我這陣子都做了,再不濟也比你們這些什麽表示都沒有的強。何況連陛下也誇我有心呢!」


    說罷,她也如賢妃那般徑自離開,沒給蘇凝開口的機會。


    蘇凝:「……」


    望著杜寒竹氣咻咻的背影,蘇凝默默無語。


    她明明在地上躺得好好的,怎麽膝蓋突然就中了一槍了?


    ☆☆☆


    離開禦花園後,姬恒是「逼迫」楚妤要他一起乘著禦輦回去的。


    帝後同乘一轎,又是一樁往日不曾有過的事情。


    宮人們不敢對此隨意評價,也不敢隨便側目,隻從這些時日皇帝陛下的種種舉動來看,皇後娘娘往後是要越發非比尋常了。


    楚妤一路堵著口悶氣回到鳳央宮,而好生折騰過一番的姬恒臉上始終掛著笑。玉蘿親自將兩隻白兔子送到裏間,瞧見皇帝陛下臉色不太好,究竟有些憂心。


    皇帝陛下揮退宮人,她隨著李德榮、江源一並退了出來。玉蘿與他們兩個仍算不得熟絡,江源看起來要好說話些,她便悄悄問他,「公公,皇後娘娘……無事罷?」


    江源轉頭看玉蘿,忽而假笑,語氣怪異道,「這叫我怎麽回答?你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大宮女,如何不知道多勸著一些,竟還叫娘娘去了外頭吹風。」


    多少含著訓斥的話令玉蘿無話可應,卻也覺得委屈。她怎麽會沒有勸呢?可也總不能拿繩子把人綁起來吧……自家小姐堅持要那樣做,還拿送出宮威脅她……


    玉蘿多看了江源一眼,咬著唇沒有再說什麽。


    總算她是知道了,這個看起來好說話的人其實嘴巴厲害著。


    果然,沒事還是不招惹的好。


    外邊的玉蘿被江源堵得說不出話,裏邊的姬恒也正在接受楚妤的「拷問」。楚妤實在不明白,姬恒這麽跑去禦花園、還非要她過去的行徑是什麽意思。


    更早之前,她的親人來宮裏探望她的時候,姬恒也是這個樣子,不僅是別扭尷尬,還讓她覺得很羞恥。她以前從沒做過這樣的事情,而今形象算被毀個一幹二淨了。


    「我不過是去散散步,又沒做什麽不得了的事情,怎麽就不行了?」姬恒擺出無賴的姿態,隻管一句一句反問楚妤,「我用你這身子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了?」


    明知道他是狡辯,楚妤依舊正正經經道,「您是沒有做不得了或者見不得人的事情,可您自個心裏清楚這樣有多折騰。不止宮人心驚膽戰,我也被嚇了一跳。」


    「我們以前是什麽樣的關係,您也不會不知道。現在非要這個樣子,我也確實攔不住。隻是,往後我們若換回來了,仍會變成原來那樣,不會有什麽不同。」


    三兩句話輕鬆劃清兩人界限,很有楚妤自己的做派。


    她在說他們的關係往後還是會變回冷冷淡淡,可是姬恒自己清楚不會。


    至少絕對不會再回到以前那樣了,因為很多東西都必然改變。


    姬恒記得昨天夜裏自己做的夢。


    夢境裏,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穿著大紅的嫁衣,成為蘇茂的妻子,卻無法走近一步。不能祝賀,無法祝福,更有甚者,他說不出來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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