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賀佑欽和賀錦文一起吃了頓飯。一段時間不見,賀錦文看起來開朗了不少,唯獨在提到蘆珊的時候才冒出一點尷尬和不知所措。


    賀錦文垂著頭撥弄著手裏的筷子,長長了一點的發絲落了幾縷在前額,他前段時間和幾個朋友外出旅行,可一回到家裏就察覺到他媽媽對他的態度變得更陌生了。


    賀錦文比蘆珊認知中的還要敏感,他苦笑著對賀佑欽說,“我原本以為我媽媽她隻是感情淡薄了點,就算她想利用我去做什麽事情我受著也就是了,她畢竟是生我養我的人,但是現在我才知道她不是天生感情淡漠,而是對我……”賀錦文說不下去地搖搖頭。


    “發生了什麽事情?”賀佑欽的口吻太篤定,賀錦文忍不住灌了一大口酒,“她買給寶寶的東西放了一堆在沙發上沒來得及收拾,我不過是看了看,她就當著一屋子的人教訓我。”賀錦文臉上有一絲難堪,他畢竟是二十幾歲的大男人了,她媽媽再怎麽不把他當一回事也應該稍稍顧忌一下他的麵子。


    賀錦文歎了口氣,“人同命不同,你說是不是注定的?”他的眼睛裏有一點難過,細長的手指緊緊扣著酒杯的杯沿。


    “那孩子還沒出世呢……”賀錦文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


    賀佑欽沉吟了一下,平靜道,“也許在你母親心裏你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本來就是不一樣的。”


    賀文錦一驚,如果是不熟悉的人聽到賀佑欽的話八成覺得這是挑撥,但是賀錦文不同,他聽出了賀佑欽話裏的認真,頓時有些驚疑不定,“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賀佑欽一手隨意地搭在沙發上,“隻是感覺罷了。”


    當然不隻是感覺,賀錦文在心裏反駁。他對他這個大哥有親近更有敬畏,這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找他出來其實不止是因為他媽媽,而是他想要離開這個家就需要他大哥的支持。從旅行回來之後他更加堅定了離開家裏出去闖闖的心思,前麵說出他媽媽的事情也是為了做鋪墊。


    賀錦文知道他這些小心思恐怕瞞不住他這個大哥,他看了眼隨意靠著就吸引了不少人注意的賀佑欽,一段時間不見他身上似乎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從前賀佑欽在人前總像與人隔著什麽,雖然知道他明明白白地坐在那裏,卻讓人覺得有些夠不著。現在好似多了一層人情味,雖然還是那副有些淡漠的表情,卻伸手可及。


    這樣想的肯定不止他一個,就像從前沒人敢主動接近他,現在那些打量的目光可不是假的。


    原本的心思還在怎麽開口說後麵的話上,賀佑欽一開口卻讓他又把注意力放到了他媽媽的事情上。賀錦文仔細回想了一下,越想心裏就越不是滋味。


    “我曾經覺得她對我是寄予厚望的,不然也不會逼著我去學鋼琴,讓我好好學藝術,教我在家裏怎麽討好爺爺和爸爸,我覺得那就是她對我的愛了,隻是方式跟人不同罷了。哪怕她後來讓我去幫蘆輝做事,去到那個家夥身邊,我都沒有拒絕。我就想她這麽多年也不容易,我恨蘆輝卻沒想過去恨他。”


    他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我沒想到……其實不是這樣的……她是真的不喜歡我……”賀錦文的眼睛有些泛紅,在賀佑欽麵前不知不覺軟弱下來,承認了內心裏一直不想承認的事實。


    原本隻打算拿著蘆珊的事情做幌子,現在卻不得不麵對一直逃避的東西。


    其實不止是今天他翻了蘆珊給寶寶買的東西被蘆珊訓斥,之前也發生過幾次類似的事情。他媽媽現在對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有多寶貝他知道的比誰都清楚,他總是看到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時緩緩地撫摸著肚子,臉上是那種他從沒見過的柔軟笑容。


    不是曾經在他麵前時那種隔著一層的微笑,而是真正的疼愛。


    因為這樣,他才徹底死心,一心想要離開。


    他喝了一大口酒,對著賀佑欽坦誠道,“我從沒覺得自己這麽失敗。”做了他媽媽這麽多年的兒子還比不上一個沒出生的嬰兒。


    “也許不是你的錯。”賀佑欽淡淡道。


    “是啊,我有什麽錯呢?”難道就因為他不是賀家的種?但他也是他媽媽的兒子啊……


    賀佑欽晃了晃酒杯,忽然道,“你知不知道蘆珊有沒有和其他人交往過密?”


    賀錦文楞了一下。


    “你……你在懷疑什麽?”媽媽她……


    賀佑欽搖頭否認了賀錦文的猜測,“我沒有懷疑那個孩子的來曆。”他爺爺既然已經找人查過他自然不會再考慮這個。


    賀錦文低頭想了一會兒,“我不覺得她和誰走得比較近,就算和那些貴婦們出去她們也是一群人在一起,沒看她和誰更談得來一些。”袁竟惟頓了一下,忽然道,“有一個人不知道算不算。”


    “你說。”


    賀錦文點點頭,“當初把袁複立介紹給蘆輝做助理的就是我媽媽,她說袁複立是她好姐妹的兒子……,但是據我所知袁家夫人生前和我媽媽並沒什麽來往,我不知道她是怎麽認識袁複立的……而她跟袁複立的關係很不錯。”賀錦文無奈道。


    他媽媽除了對他似乎對誰都不錯……


    賀錦文搖了搖頭,自嘲道,“我媽媽對他比對我這個親兒子還和善一點。”


    賀佑欽的目光在他臉上停頓了一下,忽然問,“你知道袁夫人叫什麽名字嗎?”


    賀錦文一愣,雖然不知道賀佑欽為什麽問起這個還是點了點頭,回答道,“袁夫人叫柯新雅。”


    他有一次無意間聽到她媽媽和蘆輝說話時提起過,然後不知道為什麽竟然就記住了。


    “姓柯?”賀佑欽又問。


    賀錦文點頭,眼見著賀佑欽緩緩笑了起來,輕輕叩了兩下桌子。


    “原來如此。”


    賀錦文不知道賀佑欽明白了什麽,但心裏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兩個人吃完飯,賀錦文準備離開的時候,賀佑欽叫住了他,遞給了他一張信封。


    賀錦文回到家躲進自己的房間才打開,裏麵有一張y國大學的推薦信和一張支票。


    賀錦文抱著這兩樣東西又想哭又想笑,原來他大哥早就想到了,隻是一直沒說。


    他終於能夠離開了!


    賀錦文走後,賀佑欽又在餐廳坐了一會兒。存焰的學校弄了外出的活動,還有一個星期才回來,他一個人在家裏也沒什麽意思,賀佑欽拎著外套去了elegant。


    他到的時候三層已經坐了不少人,賀佑欽在吧台找了一個位置,叫了純度很低的調酒。雖然最近他都沒開車,但喝多了腦子不清醒總歸不是好事。


    接著就注意到了角落裏的厲容銳。


    厲容銳的頭發剪得很短,越發顯得五官深刻線條淩厲。


    他一個人沉默地坐著喝酒,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勢,但想要搭訕的人仍然絡繹不絕。


    酒保是認識賀佑欽的,對很少上三樓的厲容銳卻隻是麵熟,看到賀佑欽也在打量對方不禁調笑道,“那一位來了一個多小時了,也有膽子大的過去搭訕,全都無功而返。雖然對方很有風度,但顯然接受不了太魯莽的方式,所以有幾個家夥被拒絕了之後都掛不住麵子走了。現在大家都在看好戲,不知道誰能坐過去。”然後對著賀佑欽眨了眨眼,“您也想試一試?”


    賀佑欽一笑,怎麽覺得這酒保的意思仿佛厲容銳是什麽高嶺之花似的。


    那家夥明明隻是……隻是什麽?


    賀佑欽居然沒辦法找出一個準確的形容詞。


    這個時候上elegant的三層不是為了消遣就是因為寂寞。


    厲容銳他最近應該很忙吧……賀佑欽扒拉了一下頭發喝了一口調酒,忽略心裏莫名的難受。


    他是不是有點自作自受?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郭睿那個烏鴉嘴。


    他側頭看了下厲容銳,昏暗的燈光讓他的表情不怎麽清晰,但周身的感覺卻騙不了人。


    賀佑欽端著酒杯下了椅子,在酒保好奇夾雜著驚訝的目光裏走到厲容銳那邊。


    沒有開口,他直接坐了下來,然後輕輕碰了碰厲容銳手裏的酒杯,抿了一口酒。


    厲容銳看到他的時候一瞬間眼中閃過驚訝,之後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然後深深地看著他,許久才用有些沙啞的聲音開口道,“這麽巧?”


    賀佑欽點點頭,“確實是巧合。”所以人生才這麽有意思。


    “坐一會兒?”賀佑欽問。


    厲容銳點頭,看了賀佑欽許久才歎息道,“你過來一點。”


    賀佑欽聞言真的湊過去一些,厲容銳卻突然伸手抱住他,賀佑欽手上一個不穩,酒杯差點掉到地上,這動作實在有些狼狽,厲容銳卻不介意,而是緊緊抱著他,低低在他耳邊歎息,“原來是真的……”


    賀佑欽一頓,忍不住緩和了眉眼,輕聲道,“醉了?”他放下杯子然後用手回擁住厲容銳,“我送你回家。”


    要是不靠近估計沒人會覺得厲容銳已經喝成這個樣子了,聽到賀佑欽的話也隻是在他頸子邊嗅了嗅,沙啞道,“好,我們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回家後發生點超友誼事件很正常的對吧,可惜脖子以下……我們隻有洗洗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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