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看著自家主子,似乎也漸漸明白她對區明海的感情有多深,心想之前那麽多人上門提親,大姑娘都不為所動,結果真的喜歡上的對象,偏偏又拒絕了她,真是教人情何以堪。


    「呼!」區明海垂下雙手,吐出了一口長氣。「我好餓……」


    看在主子的麵子上,小菊端了糕餅給他。「先吃這個墊一墊肚子。」


    「多謝。」見她不再給臉色看,區明海馬上拿了就吃。


    冬葵覷著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的他,在心裏斟酌著該如何起頭。「你真的幫人動過手術?」要將人剖開,得需要很大的勇氣。


    「可以這麽說,不過在場不止我一個人,還有其他資深的醫師,以及各司其職的助手幫忙,才有辦法完成手術。」他隻能這麽解釋了。「之前之所以不說,隻是怕惹麻煩。」


    「醫師?」


    區明海被含在口中的水給嗆到。「咳、咳……醫師就跟大夫一樣,都是在救人,隻是名稱不同。」


    「原來你們那兒都叫醫師。」她說。


    他僵笑一下。「沒錯。」


    拜托!千萬不要問我住的地方位在哪裏?區明海不禁在心中哀嚎。


    「那麽都如何稱呼你?」冬葵興致勃勃地問。


    「都叫我區醫師。」他說。


    冬葵還想多了解他。「那麽府上還有些什麽人?」


    「其實我已經沒有任何親人,至於族裏的人也很少,加上年輕一輩的都跑到其他地方生活,年紀大的長輩則都過世了,早就沒有人住在那裏。」這麽一來,應該沒必要再問下去,否則真的掰不出來。


    她有些惋惜,也有些欣喜,因為並沒有提起娶妻的事。


    「那麽往後請把這兒當作自己的家,別跟咱們客氣。」隻要能留住他,跟在他身邊學習就好,感情則不敢奢求。


    「大姑娘……」區明海深深地瞅了她一眼。


    「我、我有點累了,想先回房歇息了。」見他臉色一整,冬葵害怕又聽到拒絕的話,連忙找個借口離開。


    看著主仆倆走遠,區明海不由得歎了口氣,不是感受不到冬葵對自己的心意,問題是無法響應,更怕會傷害了她。


    隻能說一聲對不起了。


    他又重新把心神放在手術器械上,希望能夠盡快靈活運用。


    盡管區明海已經有所準備,不過還是來得太快了。


    又過了兩天,巳時左右,醫館內隻有一、兩位前來抓藥的客人,直到八角衝進來,慌慌張張地尋找紀大夫的身影,才打破寧靜。


    「老爺不好了!老爺……」


    紀大夫掀起診間的布簾。「什麽事?」


    「管事伯伯……痛到在地上打滾……」八角急得哭了。


    「什麽?我這就回去……」聞言,紀大夫拿著藥箱趕回府。


    待他來到管事居住的房間,先行把脈,然後解衣,準備進行針灸,希望能暫時止痛。


    「老爺……」管事呼吸急促地喚道。


    等到足三裏、上巨虛、阿是穴、天樞穴、內關穴等等上了針,紀大夫才有空開口說話。「再忍一下就不疼了……」


    管事不住地喘氣,等待著痛楚消失。


    而區明海也聽到消息過來了,看著躺在床上的管事麵色焦黃、隱忍疼痛,不禁握緊雙拳,真的很想說服他答應開刀。


    你真的準備好了嗎?腦中一個聲音問他。


    他皺起眉頭,雖然練習了好幾次,不過在缺乏精密醫療器材的情況之下,手術過程一旦出現問題,就很難挽救。


    「……玉露散拿來了!」一名醫館學徒取來東西。


    紀大夫將玉露散以蜜調製,再外敷於管事的右下腹上。「舒服些了嗎?」


    「還是很痛……」管事連搖頭都有些困難。


    再拖下去真的會變腹膜炎,到時連他也救不了,區明海緊閉了下眼皮,提出要求。「如果管事同意,我可以幫他動手術,也能一勞永逸。」


    「人命關天,你真的辦得到?」紀大夫不再隻是笑嗬嗬。


    「爹,我相信他辦得到。」冬葵站在門外,聽到裏頭的對話,揚聲說道。


    他回頭看著女兒,秀容盛滿了信心。


    「我辦得到。」區明海也說得振振有詞,接著看向痛到冷汗涔涔的管事,展開說服工作。「想要解決腸癰之症,就必須要接受手術,也就是用刀子劃開你的右下腹,切掉一條長約五到十公分,叫闌尾的腸子,然後重新縫合起來,希望能夠征求你的同意。」


    管事臉色更白了。「要把……肚子切開……」


    「我一定可以醫好你。」他正色地說。


    紀大夫心想自己能做的都做了,還是無法治好,再這樣反反複複下去,恐怕不太樂觀。「我相信明海一定能辦到的。」


    「既然老爺這麽說……」管事流著淚同意了。


    「多謝紀大夫。」區明海對他願意給自己機會,真的是心懷感恩。「因為手術前的準備工作,需要用到不少藥材,為了節省時間,請將管事移到醫館裏頭,我要在那裏幫他動手術。」


    因為不隻是麻醉藥,還有預防術後感染的外敷膏藥都要很齊全才有辦法進行,這也是讓區明海苦惱的問題之一,因為就連醫院的手術房要做到完全無菌,都十分困難,何況是曝露在完全未經消毒的屋子裏。


    「我明白了。」紀大夫馬上叫其他人來幫忙。


    區明海則是立刻往外走,想回房去拿手術器械過來,覷見站在外頭的冬葵,便朝她點頭致意,謝謝她的支持。


    「我相信你!」她對這個男人有信心。


    聞言,他不禁怔住了,連剛分手的女友都不相信自己的清白,而冬葵卻親口說出了這四個字,也信任自己的能力,對區明海來說,就像打了一劑強心針,直到此刻才領悟到,原來他是多麽期盼聽到這句話。


    如果他和冬葵不是在這個平行世界裏認識,那該有多好……不對!就是因為穿越,才有機會相逢,否則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那麽他該冒一次險嗎?


    明知他們之間可能不會有未來,能自私的去接受對方的心意嗎?他有權利和資格談論感情嗎?


    「……我會盡最大的努力醫好病人,這是身為醫師的職責。」區明海決定先拋開腦中的雜念,以手術為優先。


    他絕不會輕易讓病人死去的。


    未時左右——


    六安堂外頭圍了一群人,看著貼在大門上的紅紙,隻見上頭寫著「今日有事、明日再來」,便透過窗紙,往屋裏窺伺,因為太不尋常了。


    「裏頭明明有人在……」


    「而且很多人影走來走去……」


    專程前來抓藥的民眾撲了個空,隻好敲門了。


    「各位大叔、大嬸,今天咱們六安堂有事,不做生意,請明天一早再來……」醫館夥計探出頭來,過意不去地解釋。


    那些民眾可不信,頻頻追問:「到底是什麽事?」


    「就是……」醫館夥計隻好據實說了。「要幫病人動手術……」


    「動手術?」


    「那是什麽?」大家七嘴八舌地問道。


    「就是把病人的肚子剖開……」


    這時,另一名醫館夥計對著他低斥。「快把大門關上!」


    「請大家明早再過來……」那名醫館夥計不敢再多嘴,馬上關上大門。


    外頭的人不由得麵麵相覷。


    這把病人的肚子剖開還能活嗎?


    所有的人開始議論紛紛,也一個傳一個,人群更是愈聚愈多,就是想知道最後的結果。


    而醫館內也忙成一團,所有的學徒和夥計都動員了。


    區明海和紀大夫正在櫃台前討論事先寫在紙上、有關手術的所有程序,包括要用的各種藥材。


    「麻沸散和甘草湯居然能用在這裏,老夫倒是從沒想過……」紀大夫不禁眼睛發亮。「這個花椒鹽水更是令人意外。」


    他幹笑一下。「花椒鹽水可以消毒,意思就是消滅一些眼睛看不到的細菌……」也就是取代藥用酒精,在動手術之前,先在病人的患處塗抹過才能開刀。


    說著,區明海不禁要猜他的阿公該不會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因為在他決定走上西醫這條路之後,阿公就經常出其不意地提出問題,讓他去思考中醫和西醫之間的差異和共通之處。


    例如會問:萬一手邊沒有藥用酒精,該用什麽來替代?接著又會問,西醫喜歡開抗生素給病人,好防止傷口發炎,可是抗生素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多虧了阿公,區明海才知道傷口久而不愈,並有潰膿,便屬氣虛,必須使用大補的處方來治療,現在全都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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