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讓她痛苦煎熬的地方,有沈景安。


    可今日她卻突然清醒了,沈景安是太子,她是罪臣之女,更不要說什麽翻案了,即便她心裏相信,祖父沒有叛國,父兄也不曾做錯事,但隻要陛下在位一日,蘇家便永不可能翻案。


    她不能成為他的負累。


    蘇禾沒有說話,而是緩緩的坐了起來。


    她背對著沈景安,開始解衣服上的盤扣,直到裏衣褪下,隻穿了件肚兜,而後轉過了身。


    沈景安看著她有片刻的失措,蒼白的臉上多了些許的潮紅,「蘇禾,你這是做什麽,把衣服穿上。」


    蘇禾其實長得極美,隻是若想要低調的待在沈景安的身邊,便不能太過張揚,她從不打扮,還會塗些暗色的脂粉,但今日落了水,將麵容都洗淨了。


    如出水芙蓉般美得驚人,尤其是那白玉般的肌膚,她的美與林夢秋不同,沒有她的絕豔嬌妹,是清麗的脫塵,「殿下不就是為了這個嗎?蘇禾願意,與其讓別人得去,不如殿下。」


    沈景安潮紅的臉在聽見她的話時,頓時變得煞白,甚至橫眉怒起,卻被她緊緊的抓住了手,拉著往前觸碰。


    「若不是殿下一次又一次的救奴婢,奴婢應當早就不是完璧了,您是太子是儲君您想要什麽都可以,奴婢隻有這具身子是幹淨的,如今便奉給殿下,還請殿下能聽娘娘的,早日娶妃。」


    她的嘴裏說著最無所謂的話,卻字字戳在沈景安的心上,她是在故意的激怒他。


    而且是用糟蹋自己的方法來激怒他。


    沈景安忍著怒火扯過身邊的被褥,將她整個人包裹住,固定在眼前,「在你心裏我沈景安便是這種人?蘇禾,你這不是在糟蹋你自己,而是在踐踏我的心。」


    「我的心意,在十歲那年的壽辰時便許了,此生都不會變。」


    沈景安怕她還要做出什麽傻事來,真會激得他發瘋,便不再多留,讓宮女進來伺候她更衣喝藥,腳步不停的離開了內殿。


    十歲那年的壽辰,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年她才七歲,沈景安生日前兩日,她得知母親重病在床,她卻不能出宮,外頭在熱鬧的給沈景安慶生,她就偷偷的在房裏流眼淚。


    蘇禾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宮外,她與這深宮而言不過是個外人,卻不得不裝作高興的樣子,笑給所有人看。


    可這天她不想笑了,隻能躲在幔簾後頭,抱著雙膝坐在地上哭,就連哭也是默默的,不敢發出丁點聲響。


    卻沒想到,沈景安竟然掀開了她麵前的幔簾,抱住了她。


    「阿禾,我找到你了,你別哭,景哥哥在這裏,我會保護你的。」


    「永遠永遠的保護你。」


    她不信祖父通敵,不信父親結黨營私,更不信兄長弄權,但再多的不信,也隻能認命。


    蘇禾趴伏著閉上了眼,淚水順著眼角緩緩的流下。


    她後悔了,當初娘娘問她是否要出宮時,她該答應的。


    她高估了自己的心誌,更低估了沈景安的喜歡。


    ☆☆☆


    沈景安衝出殿門之後,又有些後悔,從小到大,他從沒有對蘇禾黑過臉,說過一句重話。


    他能忍受蘇禾對他不理不睬,也能接受她對他克製疏遠,唯獨不能接受她如此傷害自己。


    這哪是在傷她啊,分明是在他的心上捅了許多刀,還刀刀斃命。


    他身上還穿著濕透了的衣衫,隻能先回西側間沐浴更衣,再出來時,已經變回了先前那個羸弱的太子。


    「蘇禾如何了?」沈景安恢複後的第一件事,依舊是喊來伺候的小宮女關心的問道。


    「方才太醫來過了,喝了藥已經睡下了。」


    沈景安聽說她睡著了,才進屋在屏風處駐足看了眼,確認她是真的睡著了,而後走近在床榻邊,蹲下輕柔的將她落在額前的發撥到耳後。


    她即便是睡著時,也是眉頭緊鎖,光是瞧著就能知道她這些年心中有多少苦。


    沈景安知道她睡著聽不見,依舊低聲著道,「等我。」


    見她睡得安穩,這才出了殿,問了沈徹在哪,尋了過去。


    一進屋,就看到沈徹捏著林夢秋的手,兩人貼的很近,好似在說些什麽悄悄話,最讓人不可置信的是,沈徹的臉上似有笑意。


    沈景安自認看人一向很準,當初頭次見到林夢秋時,他就知道此人喜歡沈徹,看沈徹的眼裏是有愛慕的光亮,而且沈徹會栽跟頭。


    可沈徹不信,還嘴硬,之前說什麽來著,林夢秋與他無關。你瞧瞧你瞧瞧,眼前這還是當初雷厲風行,在戰場上嗬斥風雲的沈徹嗎?何止是栽跟頭,簡直就是一頭栽進溫柔鄉出不來了。


    沈景安情場不順,還要在這看對小夫妻情濃意濃的,簡直就是對他最大的傷害,實在是忍無可忍,咳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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