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方少良抓住的手,在不知不覺中十指交握,在人前,他們竟可以做到如此親密,毫不避諱周圍人的目光,這……是不是不小心超出了底線?


    她看向方少良,心底的那一絲茫然被他專往的目光牽引一一一瞬間她醒悟了!他是在藉此向她傳情達意,而她的這出戲雖是作假,情卻是真的不能再真。


    想抽回的手被他握得更緊,旁人那竊竊私語的聲音和詭異好奇的眼神也變得模糊,這個地方她陌生得全然沒有安全感,卻因為有他在身邊而沒有任何的恐懼。


    「事己了,就走吧。」方少良俏聲說道,握著她的手,將還在茫然中的她拖向院門。


    忽然問,沈錚在後麵喊了一句,「曲醉雲!你可知道拒絕我是什麽下場?我是太子!是日後天府的皇帝,你若是跟了我,很有可能是天府的皇後!」


    曲醉雲知道自己今天也算是把沈錚氣到了。這孩子的心氣那麽高,哪裏受過這樣的折辱?但是……


    她緩緩轉身,輕輕下拜,「殿下請息怒,縱然民女一生孤苦貧困,但……民女唯一可以為自己作主的,便是選定我心中的那個人,至於那人究竟是誰,在許多年前,民女就己經知道答案了。」


    方少良的嘴角揚起一道很美的弧度,拉著她,趾高氣揚地離開長德王府。


    或許是因為剛才的情勢過於拘謹,讓曲醉雲在離開這裏的一刹那,驀然被幽涼的秋風吹得身子瑟縮了一下。


    他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樣,環臂將她抱住,「冷了?是去武王府,還是送你回胡家?」


    曲醉雲低著頭,不敢正視他的眼,「今天……真是多謝你了。答應你的事,我不會失約……」


    方少良忽然硬生生地托起她的臉,一字一頓地說:「曲醉雲,你可以不跟我回雲疆,你可以不領我這些年對你所付出的那些情,甚至也可以拒絕嫁給我,但是我告訴你,我方少良要你不是隻為了你的身子!否則在雲疆時,你早就己經是我的女人了。」


    她一震,緩緩上移的眸子凝在他嚴梭的表情上一一在方家,他若是有這樣的表情,幾乎所有人都要嗓若寒蟬,不敢出聲了。因為這代表他真的是非常非常生氣。


    不知怎地,她伸出手,觸碰他緊繃的臉頰,一點點的摩擎過去,直到他忍無可忍的抓住她的手,問道:「你想說什麽?」


    「恨我嗎?」她倏然問他,看到他眉心的皺痕,又說:「是不是特別後悔自己表錯了情?」


    他的眉心皺得更深,吐出兩個字,「不悔!」


    她再一顫,將臉埋在他的胸前,「那……為何你像是怕得了我的身?」


    方少良的手臂放在她的腰上一緊,聲音壓下一一「你若是連身體內的那顆心都給我,我就要!」


    她在心底無聲輕歎。這個人……難道以為她真的沒有把心給了他嗎?若沒有,怎麽會對他的事情,樣樣皆知?


    若是……就這樣做了他的女人呢?她忍不住又偷偷瞥他一眼。此處距離雲疆如此遙遠,再不用去看府內人的眼神,她現下己經是重新括過一次了,怎麽依然還不敢說出心意呢?


    就是喜歡他!就想讓人知道她心中是有他的!況且他對她又是這樣情深意重,這世上還能再有哪個男子能做到對她這樣一心一意?


    「少良……」她思忖著,猶豫著,不知不覺叫出他的名字。


    她第一次喚他的名,讓他不禁狂喜,差點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又不敢開口打破她的沉思。


    「不如……」她緩緩啟唇,深深地凝視他,「我們就在這裏……成親吧。」


    方少良以為自己聽錯了,一瞬間喉頭梗住,竟沒有立刻答出話來。


    就在此時,忽然有一幹人從王府中湧出,當先一人是名太監,看著站在府門外的兩人,麵無表情地高聲說道:「傳太子口諭:雲疆人方少良,限其在一日之內遠速離開天府,永不許再入我境!」


    兩人一怔,不由得同時暗中苦笑一一這位太子是真的生氣了,但這道口諭又不得不認真正視。


    曲醉雲更是陷入一個巨大的難題之中。俏若方少良真的被驅逐出境,那她……又該何去何從?


    麵對方少良和曲醉雲結伴而來,向他當麵求助,武王沈慕淩顯得很漫不經心,他因為要在府中陪著產後還在恢複中的王妃而沒有去參加太子壽宴,因此對於壽宴上的事並不知情。


    如今聽說沈錚下令趕方少良出境,他也隻懶懶問道:「那你還要收拾什麽東西帶走嗎?走時我派一隊人馬護送你出境,太子殿下應該不會對你暗中下什麽毒手,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曲醉雲急急說道:「王爺,他若走了,就再也不能回來了。」


    「不能回來也沒什麽。反正他是雲疆人,又不是天府人,多少人終此一生都不會離開故土。難道他不入天府對他會有什麽損失嗎?」沈幕淩看向她,「曲姑娘還是要留在天府的吧?」


    留?還是和他共進退?這是曲醉雲來的一路上,都未曾下定決心的一件事。


    方少良緊張地看著她,生怕她變卦,「雲兒己經答應嫁給我,自然是跟我在一起。但……她不想回雲疆,如今我又不能留在天府,看來我們隻有四梅為家了。」


    沈幕淩哈哈大笑道:「四梅為家?聽著倒是挺令人神往的。不過我猜太子殿下這麽急著趕你走,歸根究底還是想把曲姑娘單獨留下。曲姑娘,你若是決定了跟著少良,就必須跟他走,否則你留下來,還是要應對沈錚那個倔脾氣的。」


    廳中忽然安靜下來,曲醉雲的決定將左右他們兩人共同的命運。方少良這一生都沒有這樣緊張焦慮過,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都跳得比平時要緩,要沉,仿佛隻要她說一句「留下來」,他就要停止心跳了。


    「王爺……民女有個……不情之請。」她終於啟唇,拿定主意,卻雙煩泛紅。「能否為我們準備一間……新房。」


    聞言,兩個男人都呆住了。


    「我要在此和少良成親。」


    這便是她的決定,她要嫁給方少良,而且是在武王沈慕淩的王府之中。她要讓沈錚知道,她對方少良的心意不但堅定,而且已無反悔的可能。


    斷掉別人的念頭,同時堅定她自己的心。


    從今以後,無論天涯梅角,她都跟定他了!


    沈慕淩高興地拍手笑道:「好!曲姑娘真是女中豪傑,這個想法絕妙!我豈有不成全的道理?」


    他向還如墜夢中,不敢相信此事的方少良擠擠眼,「少良,想不到我竟然能喝上你的喜酒,也算是一大緣分了。你們要席開多少?我一並給你們作東了!」


    「不需要酒宴,隻要紅燭一雙,馬車一輛即可。」曲醉雲的臉上煥發著動人的光彩,「成親之後,我便跟著他離開天府。但還請王爺幫忙留意,俏若有太子殿下的追兵……」


    「我會下令鉛途所有關卡一律放行你們,不得阻攔。而太子殿下能調動的人手有限,縱然有,我也會讓他們原路返回的!」


    曲醉雲說了句,「多謝王爺。」然後轉眸看著方少良,問道:「怎樣?你現在還敢娶我嗎?」


    方少良眉色飛舞,「為何不敢?」


    「娶我,可能會惹怒你的老祖宗,也惹怒太子殿下,而我的父母雙亡,是個不祥之人。你則前途似錦,還有如花美眷等你迎娶入門。而且我……我不願與人分享一夫。」


    方少良眯起眼,沉聲道:「你說了這種種的藉口,倒像是你沒有定下心似的。別問我敢不敢娶你,我倒想知道,倘若你失約反悔……我該怎麽信你?」


    「武王可做見證。」


    「你發個重誓!」


    曲醉雲默然一會兒,舉目看他,「我若違背諾言,便要我孤獨一生……」


    他搖搖頭,「這個誓不夠重。」


    「那……」他要她發什麽誓?


    方少良盯著她,一字一頓道:「你要說,結果你背信棄誓離開我,便要我孤獨一生,不得幸福,而且……英年早逝!」


    「少良!」她驚呼一聲。哪有人這樣咒自己的?但是看著他眼神中的堅定,她卻覺得鼻子一酸,忍不住流著淚笑他,「好傻!」


    他伸手將她落在腮邊的淚珠擦去,一把將她擁入懷裏。


    看不下去的沈慕淩不得不咳嗽一聲站了起來,歎道:「我去給你們看看,哪問房能做你們的新房吧……」


    有人才有家,天地之內,屋子無非是裝人之身,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中的那顆心,會駐足何處?


    方少良等了這麽多年,終於等到那顆心的留駐,不枉他說的那兩個字:不悔。


    就在今夜,紅燭高照,和風習習,沒有三媒六聘,沒有賓客盈門,沒有長輩到場接受他們的叩拜,沒有兄弟姊妹的親眼見證。


    一雙紅燭,一句誓言,她將自己許給了他。這個她從小偷偷在心底喜歡,以為一生一世都不可能靠近的人。


    方少良的指尖碰到她衷衣的衣帶時,她蜷縮著身子在他懷中輕顫,也許是因為天寒,也許是因為還不適應自己以女兒身和他這般親呢。


    他淺笑著吻過她的鎖骨,柔聲安撫,「別怕,雲兒,你若不願,今夜也無須勉強。」


    「我不是怕……」她紅著臉,「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做。」


    新婚之夜應該是妻子取悅丈夫的吧?但是她要怎樣「取悅」?沒有人教過她。


    方少良的喉中逸出笑聲,唇己在她的鎖骨下移動,褪去那些惱人的衣衫,她的身休雖不算極度曼妙,卻白哲可人,更令他的雙眸看出火來。


    「你不用擔心,有我幫你。最起碼我們有這一夜,可以慢慢想該怎樣做?」他也沒什麽經驗,但總比她要強些。心知不能太過毛躁情急嚇到了不諳情事的她,於是兩人就像是彼此試探、取暖的兩隻小動物,慢慢靠近,低低輕喘,深深交纏。


    直到疼痛襲來,高潮迭起,彼此都忘了自己是身在異鄉,隻是陷入醉生夢死般的歡悅之中,以至於一不小心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他的痕跡,他的背上也留下她的指痕。


    在彼此的身上刻下了屬於對方的印記,這才是專屬和擁有。


    從此夜,方為始。


    新婚第一日,曲醉雲醒未時雙足伸在被子外,秋日的早晨實在寒冷,她雙腳都冰涼了,馬上將腳收回到被子裏,一不小心碰到了身後那具溫暖的身體,與另一雙腿相撞。她才迷迷糊糊地想起來身旁怎麽會有個人時,一隻溫暖的手臂己經將她禁錮得更緊。


    「醒了?嗯?」傭懶的聲嗓,帶著一點鼻音,「今天我們該流亡四梅了,你想去哪裏?」


    她還有些茫然,隻是恍惚覺得肌膚相觸的感覺真好,她光裸的後背和他暖實的胸膛貼在一起,仿佛兩個人的身體己經相連。


    「你真的要過流亡的生活嗎?」她輕聲問道。他是名門貴公子,吃穿用度講究慣了,在家中時,一日三餐吃什麽都要按日子寫情,多少人看著他的臉色過日子,有老太太他們寵溺著,弟弟妹妹們敬仰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樣的人過什麽流亡生活?而且看著他為了自己吃苦受委屈,她又何嚐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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