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來,雨還在繼續下著,天更冷了。


    許蘭因給自己和趙星辰加了件薄襖,一起去了秦氏房裏。


    秦氏穿著棉襖棉裙,望著窗外直歎氣。


    許蘭亭也穿了件長棉襖,正在屋中間打拳。自從他身體好些以後,每天早晨都會跟著許蘭舟或是趙無練練武。


    掌棋去樓下讓小二端水上來洗漱,又去買了早飯端來房裏吃。


    飯後,呆在房裏難受,許蘭因就帶著掌棋和何東、何西,打著油紙傘去王二娘繡坊買東西。


    王二娘繡坊就在城南客棧的斜對麵,賣的小繡品和小飾品非常有特色,許多外地人都慕名來買。


    中間的小路不寬,還是石頭鋪路。許蘭因踮著腳尖走過去,連繡花鞋都沒打濕。


    許蘭因買了小荷包、小手帕、小香囊、娟花、絡子編的手鏈等許多小東西,有自己用的,也有送人的。剛要出去,居然又在門口遇到了秦儒和朱壯。


    「真巧。」


    「真巧。」


    「巧啊。」


    許蘭因和秦儒、朱壯異口同聲,說完又都笑了起來。


    秦儒笑問,「許姑娘是去寧州府?」見許蘭因點頭,又問,「住在對麵的城南客棧?」


    許蘭因點點頭,笑道,「難不成二位公子也住在那裏?」


    朱壯笑道,「我們正是住在那裏。」


    秦儒又道,「我來給家人買些小東西,也不知道小姑娘喜歡什麽,許姑娘幫忙看看?」


    他提出這個要求了,許蘭因就陪著他們走了一圈,按照她自己的喜好提了一些建議。


    秦儒給他妹妹和媳婦買得多一些,又給母親和兒子買了幾樣。從他的話裏聽出,他妹妹的閨名叫紅雨,兒子叫祥哥兒。


    他們談的話不多,但許蘭因還是看得出來,秦儒很顧家,有南方男人的細膩。說道,「聽口聲,秦公子在南方呆過?」


    秦儒笑道,「我在吳城長大,我爹在這裏當官,我和家人三年前才來到寧州府。」


    幾人回了客棧,他們的房間居然在閩府幾個護院的隔壁。


    午後雨就停了,許多客人離開客棧。但許蘭因他們沒走,騾車到寧州府肯定已經天黑了,趕路不安全,還要在城外住客棧,不如留在這裏明天走。


    許蘭因幾人在秦氏的房間吃過飯,掌棋收拾碗筷拿下樓,許蘭因牽著趙星辰回自己屋歇息。在門口,又碰到路過的秦儒和朱壯以及他們的兩個小廝。


    許蘭因笑道,「秦公子和朱公子要走了?」


    秦儒笑道,「我們騎馬快些,不到兩個時辰就能趕到寧州。許姑娘要等到明天才走?」


    許蘭因點頭,笑道,「二位公子慢走。」


    朱壯還抱拳說道,「後會有期。」


    那個聲音怎麽這麽熟悉?已經上床的秦氏趕緊下地穿上鞋子,急步走了出來。她把著欄杆看著秦儒幾人走下樓梯,再走出客棧。那個走路的姿勢,真像。


    秦氏的目光緊緊盯著秦儒的背影,直到他走出客棧大門。


    秦儒走到門外,還回頭望了樓上一眼,笑著跟二樓欄杆後的許蘭因招招手,才又轉身走了。隻是,他剛才的眼裏隻有許蘭因,沒看到旁邊的那個人。


    許蘭因的目光收回來,看到秦氏愣愣地望著客棧大門,問道,「娘,你怎麽了?」


    秦氏沒說話,拉著許蘭因去了她的房間。


    趙星辰已經躺下,瞪著大眼睛招呼道,「奶奶。」


    秦氏沒理他,問許蘭因道,「剛才跟你說話的人是誰?」


    許蘭因說,「我隻知道他姓秦,娘認識他?」


    秦氏遲疑著說道,「他像我的一個故人。你知道他父親,或者祖父的名字叫什麽嗎?」


    許蘭因說道,「他父親就是秦澈秦大人,在寧州府任同知。至於他祖父叫什麽,我不知道。」


    秦氏極是失望,說道,「名字不一樣,或許是巧合吧。」又自言自語道,「也是,這個世界如此之大,長得相像的人太多了。」


    她起身想回屋,被許蘭因拉住,說道,「娘,你有什麽心事,就跟我說說吧,我是你的女兒。」又低聲問,「娘是不是覺得秦公子長得像娘的哪個親戚?」


    秦氏聽了,又坐回去,沉思著沒吱聲。


    許蘭因就把趙星辰抱去隔壁,對已經躺下的許蘭亭說道,「娘和姐要說話,你起來把門插上。」


    回了自己房,許蘭因坐在秦氏旁邊默默看著她。


    秦氏長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嗯,那個後生有些像我的表哥,不僅長得像,連聲音、走路的姿勢都像。表哥比我大五歲,我們分別的時候他十六歲,我十一歲。可他不叫秦澈,課業也非常不好,經常因為不好好學習被舅舅打得往我家躲,怎麽可能中進士。」


    她終於願意說往事了,「秦」果真是她的外家姓。


    許蘭因又問道,「娘的老家在江南吳城嗎?聽清風說,秦大人的老家在吳城,秦公子也說他在吳城長大。」


    秦氏說道,「我外祖一家在江南,但不是吳城,是武陽。那時我父親在在武陽當官,我也在那裏無憂無慮長到十一歲,後來跟我爹去了京城,就再也沒有好日子過了,唉……」


    許蘭因又道,「萬一秦大人是娘另一位表哥呢?」


    秦用帕子擦掉流出來的眼淚,沒有繼續往下講,目光轉去窗邊,許久才幽幽說道,「我外祖一脈單薄,幾代都隻有一個兒子。我外祖母也隻生了我舅舅和我娘兩兄妹,我舅舅隻有一個兒子,就是我表哥。唉,別問了,知道多了對你不好,這些話也不要對別人講。不能讓那些人知道娘還活著,否則娘活不成,你們也會倒黴……」


    她被發現就不活成。


    許蘭因試探著問道,「難不成,娘的娘家是被滿門抄斬的罪臣?」


    秦氏搖搖頭,咬牙說道,「我倒寧願是那樣,讓該死的人都去死。」


    隻要不是跟朝庭作對的罪臣,其它事都好辦。


    秦氏不想說,許蘭因不敢再繼續追問,摟著她的胳膊說道,「娘莫害怕,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娘也從小娘子變成了中年婦人,哪怕遇到曾經認識的人,隻要不是極熟,也認不出來。再說,娘又不經常出門……」


    心裏想著,聽秦氏話裏的意思,她在武陽呆到十一歲,那時他的表哥應該是十六歲。在京城隻呆了幾年,過得非常不快樂。她恨不得本家去死,應該是被家族迫害逃了出來,嫁給許慶岩。所以,她害怕的是本家,而不是一直在江南的外家。


    都出生在江南,都姓秦,模樣、聲音有些像,看樣子秦澈的歲數也是比秦氏大五、六歲,有太多巧合……以後還是得想個辦法讓秦氏偷偷見見秦澈,至於認不認隨她。


    自己手裏有那塊小木牌,不管那個「周」指的是哪家,張老神醫給的牌子,都不會弱了。還有閩戶也會幫忙,尚書的兒子,又是按察司副使……隻要秦氏娘家的勢不是京城頂級,自己就能夠幫到秦氏。而且,秦氏溫婉賢慧,相信她不會做惡,肯定是家族裏的什麽人基於利益把她整得在家裏呆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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