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師不利,頭一回請求“覲見”就被打回,趙惜月覺得挺沒麵子。


    幾年不見,許哲脾氣漸漲啊。顯然他知道自己要見他,卻毫不留情給了閉門羹。趙惜月突然有點犯嘀咕,本以為順利的事情,一開場就遇到了阻力。


    相比起來,卡門的尷尬是擺在麵上的。


    但他也沒辦法,許總最大,他說不見就不見。卡門隻能安慰趙惜月,說過幾天再安排。


    “總會見上的,模特兒見設計師,本來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趙惜月很給麵子地附和他幾句,盡量化解這尷尬的氣氛。


    可這一等就是好幾天,許哲一點見她的意思也沒有。


    其實他不見她也沒什麽,他是設計師,衣服設計製作好後自有人拿來給她試穿,中間的勾通都可以通過別人。


    當然在部分設計師比較謹慎,對首席模特都會有一個全麵的了解,以便衣服和人更好地契合,以體現品牌的最大價值。


    但許哲不一樣,他是老板,他有任性的資本,別人真拿他沒辦法。


    趙惜月就想,這男人是想叫自己求他呢。他肯定恨了自己三年。


    換了她,她也恨。


    可她不能就這麽低頭。低三下四在許哲這種人麵前行不通,如果扮可憐就能贏得他的心的話,孫月瑩早就成功了。


    她最失策的地方,就是改走可憐柔弱的形象。這種形象在一般男人那裏很吃得開,許哲這種見慣了病人和屍體的醫生,那顆心早就麻木了。


    弱,不能敲開他的心防,他要的是一劑猛藥。


    趙惜月決定給他上劑藥。


    於是她去找齊娜,問她借丟丟。借之前還跟她打聽:“許哲知道你有謝誌孩子的事兒嗎?”


    “怎麽可能。他要知道謝誌不也知道了,我跟他們沒關係,他們都不知道。”


    那就好。趙惜月把借孩子的事兒跟齊娜說。


    齊娜就是朵大奇葩,別的媽聽說借孩子去認親總要猶豫再三,她卻興奮得要命,害趙惜月開口前僅有的那些不好意思都沒了。


    “你放心,我就想見見他。見到他後孩子完璧歸趙。我也會跟他說清楚,不會叫他誤會下去。”


    “沒事兒沒事兒,你就讓他誤會嘛,誤會得越深越好。最好因此把他繞到床上去,給他來個生米煮成熟飯。不過說起來,你們倆什麽時候那個了?”


    “在悉尼。”


    “居然還是在國外,夠浪漫的。既然許師兄睡了你,他就該負責,甭管你有沒有孩子,這個鍋他都得背。”


    “你這什麽邏輯,睡一覺就要負責?那你又不讓謝誌知道你有孩子。”


    “他是渾蛋,許哲不是。兩人性質不同。你們是因為誤會分開,我們是因為現實。你們兩個解開誤會就能大團圓,我們兩個嘛,現實扯得越多越難看,還是不要見麵得好。我也不缺他那點錢。”


    趙惜月就想,她跟許哲的現實要是也撕扯開的話,隻會比齊娜和謝誌的更醜陋更不堪。


    她最近總是頻頻做夢,尤其是回到s市後,總是重複著做差不多的一個夢。


    夢的主角是個小女孩,有點胖,但看不清五官,也不知是不是她小時候。夢裏小女生總是脾氣很壞地拒絕所有的事情。那些人管她叫美杜莎,他們要她做這個做那個,很多要求在成年的趙惜月聽來都覺得匪夷所思。


    比如負重跑,比如學開槍。


    夢裏的小女生非常抗拒這些東西,每次嘴硬著拒絕,得到的總是一頓巴掌類的教訓。


    她就覺得奇怪,她怎麽會做這樣的夢呢。


    而她始終沒看清夢裏小女孩的長相,也就無從判斷這孩子同自己的關係。難道是因為最近跟丟丟接觸多了,才會做這樣與孩子有關的夢?


    趙惜月選擇帶丟丟出席的,是一個不太重要的宴會。


    她事先打聽過,許哲有參加,但不是主角,應該不會太打眼。趙惜月憑著弘逸簽約模特的身份,順利拿到張入場券,給丟丟打扮一番,就這麽帶著出席了。


    因是個家族內部聚會,記者們都被攔在外麵。趙惜月到的時候不提自己模特的身份,隻說是女主人的朋友。


    對方見她一身打扮出眾還帶了孩子,又有邀請卡,隻當她是女主人的閨蜜,就這麽放她進去了。


    進去之後,趙惜月開始尋找許哲。這男人神龍見鬼不見首,要找他得抓規律。


    比如人多的地方他一定不在,鬧轟轟的環境裏也不會有他。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某個安靜角落裏,借一小片陽光曬曬,呼吸呼吸新鮮空氣罷了。


    趙惜月覺得找到他不難,就是怕找到他的時候孫月瑩會在。


    一男一女一孩子,談事情會有無數種可能。若再多出一個女的,大概就隻剩撕逼一條路了。


    趙惜月一點兒也不想同人撕。


    好在老天爺給力,她在別墅後頭的小花園裏找到許哲的時候,他正靠在某個躺椅上閉目養神。


    趙惜月領著安靜的丟丟就站在十來開外的地方,乍見他的容顏時,有種不敢靠近的膽怯。


    這三年她經曆了許多,本以為這世上已沒什麽事能令她害怕,沒想到許哲成了一個軟肋。


    她怕與他對視,怕看到他眼裏諸如失望、憤怒、怨恨甚至是厭惡的神情。她突然一點兒也沒信心,對於重新追回他這件事情,她現在毫無把握。


    那一刻她突然想逃,拉著丟丟的手直冒汗,剛要轉身的時候,卻聽得許哲清冷的聲音響起。


    “既然來了,何必要走。”他說著話已經站了起來,都沒拿正眼瞧她,淡淡道,“這地兒風景不錯,你既喜歡,我讓給你……”


    他本已抬腳要走,話音剛落卻停下步子,望著丟丟失了神。


    趙惜月心裏鬆口氣,覺得這一下賭對了。


    她果然了解許哲,憑他最近的表現來看,要她是一個人來的,今天還是沒法兒跟他坐下來好好談。他果真一點兒也不想見她。


    可他一見到孩子,立馬改變了想法。


    趙惜月覺得這是個機會,輕輕拍拍丟丟的手,指了指許哲,示意他上前問好。


    出發前兩人練習過,趙惜月當時同他說,見著某個叔叔要上去抱大腿,最好說聲“你好”,要是不行的話,至少衝他笑一個。如果他做到的話,趙惜月就給他買最喜歡的那套樂高玩具。


    丟丟一個字沒說,卻認真衝她點點頭,一副聽進去了的模樣。


    這會兒到了實戰深紅了,趙惜月卻覺得沒底兒。


    但丟丟是個讓人驚喜的孩子,他竟沒忘同趙惜月的約定,一見到許哲便掙脫趙惜月的手,一路小跑著向他奔去。


    趙惜月有點吃驚,她甚至沒同丟丟說許哲就是他們要見的那個人啊。


    可丟丟就是認準了他,上前一把抱住許哲的大腿,先是贈送一個屬於孩童特有的天真笑容,隨即破天荒地開口叫了聲:“爸爸。”


    趙惜月整個人徹底石化。


    聽齊娜說,丟丟除了叫“媽媽”外,再也沒說過別的字。可現在,他竟叫出了“爸爸”兩字。


    這簡直是質的飛躍。


    盡管不是孩子的媽媽,趙惜月依舊喜極而泣,眼淚差點掉出來。


    前一陣去看語言專家,專家對丟丟的語音發育持擔憂看法,並要求齊娜帶孩子參加語言訓練班,甚至還要做其他方麵的測試,以證明孩子除了語音發育遲緩外,是否還有其他方麵的發育沒跟上。


    齊娜心大,覺得自己的娃好得很。倒是趙惜月聽了醫生的話後幾天沒睡好,總琢磨著要怎麽幫著孩子訓練。


    現在他前進了一小步,對趙惜月來說簡直就是一大步,怎能不叫人心喜若狂。


    她甚至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就這麽呆呆地看著丟丟,臉上露出難以自抑的笑容來。


    許哲也呆了,他看看孩子又看看趙惜月,將她臉上的笑盡收眼底。


    他當然不知道丟丟的情況,而把那笑容讀成了另一種意思。


    這是他的孩子嗎?三年後她把孩子帶到自己麵前,是希望他們相認嗎?


    許哲彎下腰來,沒有過多思考,就這麽把孩子直直抱了起來。


    他換了一種表情,不再是剛才那種刻意壓抑故作深沉的臉。他成了從前那個溫柔明媚的男人,衝著丟丟就這麽笑起來。


    他開始和他交流,問他叫什麽名字,多大年紀。但丟丟像是突然失去了特異功能,對所有的問題都隻能打手勢或是點頭搖頭,再不肯多說一個字。


    許哲有點疑惑,不由去看趙惜月。


    “他從小就這樣,語言發育比較慢。”


    趙惜月上前幾步解釋,將孩子的話題繼續下去:“我第一次聽他叫爸爸。”


    這不是撒謊,卻很有誤導作用。


    許哲就想,這或許是自己的錯。沒能陪在孩子身邊,以至於他連叫爸爸的對象都沒有。


    “他多大?”


    “兩歲多。”


    趙惜月模糊了一下孩子的年紀。若說是兩歲半,以許哲學醫的背景來看,很容易就推斷出孩子不是他的。


    幸好他不是兒科醫生,兩歲和兩歲半的孩子之間的區別沒能一眼瞧出來。


    就讓他再誤會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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