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的坐在窗邊的梳妝台前,看著銅鏡裏的自己,那是一張稚嫩的麵孔,隻有六、七歲的模樣。


    她一遍又遍的想要透過這張臉來尋找答案。


    而事實證明,這張臉的主人正是她自己。


    隱約記得昏迷前的緊張情景,白孤辰被追兵圍殺,為了避免躲藏在暗中的弓箭手射中他,她挺身相助,卻無可避免地中箭。


    為了不成為他的累贅,她一路強忍著劇痛,與他策馬逃難,不料失血過多,竟讓她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冷。


    忍不住伸手摸向背上中箭的地方。


    雖然此時並沒有傷口,但利箭插入身體時的痛意,直到現在她仍無法忘懷。


    隻是……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麽又會來到這兒?還變成這副模樣?


    吱呀!


    房門被人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名二十六、七歲的女子。


    那女子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容,手中捧著一碗清涼的綠豆湯,看到她醒來,暖著嗓音道:「汐兒你醒了?」


    秦月汐怔怔的打量著對方的長相,五官輪廓與自己有七分相似。


    而且她還從這個女人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親切感。


    太多淩亂的記憶,因為這個女人的驟然出現,如同翻江倒海般在秦月汐的腦子裏炸開。


    她不敢置信的看著緩步向自己走來的女人,帶著幾分不確定,輕聲開口喚道:「娘……」


    女子聞言,唇邊的笑意擴大了幾分,走到她麵前,將煮得香噴噴的綠豆湯放到一旁的桌上,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汐兒,你這是怎麽了?平日整天都要膩在娘的懷裏撒嬌,如今不過才睡了一覺,居然就露出一副和娘這麽陌生的樣子,該不會是剛剛睡覺的時候作了什麽惡夢吧?」


    秦月汐的心底頓時掃過一股涼氣。


    這個女人真的是她娘?為什麽會這樣?


    在她有限的記憶裏,幼年時是師父柳玄風將她撫養長大的。


    師父說,她六、七歲的時候,曾經流落在牙販的手裏,就在要被賣掉之際,恰好被師父看到哭得可憐兮兮的她,起了幾分疑心,這才把她救了出來。


    師父曾不隻一次問過她,為什麽會流落到牙販的手中?


    她根本就回答不出來,隻記得當時的情形很亂,一群人在瘋狂奔跑著,她就算閉上眼,仿佛也能看到一片漫天的火光。


    對她來說,記憶中的那場混亂,似乎造成了她永久性的失憶。


    幸好師父慈悲善良,把她救出來之後,便一直帶在身邊親自扶養,還傳授了她一身厲害的本事。


    之後,她遇到赫連璟聿,成了他的妻,並且被冊封為金晟王朝的皇後。


    再之後,赫連璟聿親手殺死他們的孩子,傷心之時,她解開了墨妖妖的封印。


    為了彌補自己所犯下的錯誤,在師父的幫助下穿梭時空,去了興啟王朝,遇到了季淩瀟,緊接著,她又在機緣巧合之下到了東月國,遇到了白孤辰。


    再然後……


    秦月汐看著鏡中隻有六、七歲模樣的自己,再看看坐在她身邊年輕又漂亮的女人,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經曆的一切。


    如果沒有意外,她想,她很有可能是重生了!


    「娘」這一聲娘,她叫得十分用力,並試探的伸手去碰觸對方的身體。


    摸得到,而且還是溫暖的。


    這個發現令秦月汐既瘋狂又震驚。


    重生了,她果然重生了!


    很多失去的記憶,頓時仿佛排山倒海一般湧進她的腦袋裏。


    她爹秦思遠,是汝州的父母官。


    她七歲那年,娘帶著她去孤山寺上香,也不知道是天災還是意外,孤山寺竟然起了一場大火,數百名香客被困在寺內,無處求生。


    孤山寺位於汝州西郊的一個山頭,再加上火勢過於凶猛,亟欲逃生的香客早就失去了秩序,你擠我、我踩你,就像是一場生死對決。


    娘緊緊抓著她的手,試圖帶著她逃離火海。


    可沒想到,寺院裏一根高大的柱子被大火燒倒,她眼睜睜看著娘為了救她,而被砸死在那根柱子下。


    當時的自己似乎被那樣的場麵嚇傻了,她不知所措的大聲哭叫著,隻能任由混亂的人群將她擠出寺外。


    由於地勢陡峭,所以當她不小心從山上滾落下來的時候,撞到了頭部,再次醒來時,記憶已經隨著那場不知名的大火,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想到這裏,秦月汐難掩內心深處的激動,一頭撲進女人的懷裏,痛哭流涕道:「娘、娘--」一聲比一聲高亢、一聲比一聲淒厲,仿佛想要用這種方式來宣泄內心深處的恐懼。


    此時的她,完全忘了自己實際上已經是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看著眼前這個不比她大多少的女子,她知道,這個人是她的娘,是生她、養她,在她遇到危險,不顧性命救她於危難的親娘。


    女子似乎被她的哭聲和反常舉動嚇到了,忙不迭把她擁進懷裏,柔聲道:「汐兒,你這是怎麽了?莫非剛剛睡午覺時,真的作惡夢了?不怕不怕,娘就在這裏,娘會保護你。」


    輕聲的安慰,終於讓秦月汐的心頭泛出了幾分溫暖。


    她仰起小臉,看著這張令她陌生又熟悉的麵孔。


    「娘,今兒個是什麽日子?」


    秦夫人輕輕捏了捏她可愛的小鼻子,笑道:「怎麽睡了一覺,連今兒個是什麽日子都給忘了?昨天還和你爹嚷著說明兒個要隨娘去孤山寺,一起給佛祖上香呢,你爹嫌你年紀小,怕香客太多會把你擠了碰了,所以不準你去。」


    「可你這丫頭竟然不依不饒的在你爹麵前撒潑打滾,你爹這才同意,明天是四月初八,一年一度的釋迦牟尼誕辰日,孤山寺都會舉辦大型廟會……」


    就在秦夫人喋喋不休說著這番話的時候,秦月汐猛然意識到,明天似乎就是她和娘發生災難的日子。


    想到此處,頭皮不由得一陣發麻,後背也滲出了一層冷汗。


    她緊緊捏著娘親的手,用力搖頭道,「娘,明天咱們別去孤山寺了。」


    秦夫人挑眉,「汐兒,一年才有這麽一次大型廟會,而且你之前不是才哭喊著要和娘一起去的嗎?怎麽睡了一覺,又改變主意了?」


    秦月汐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這一切。如果她坦白自己是個死過一次的人,娘肯定會以為她腦子有問題,搞不好還會以為她生了什麽怪病。


    可是,如果明天真的去孤山寺上香,所有的事情都會按上一世的軌道來走,那麽她和娘很有可能會再次陷入當年的那場悲劇之中。


    思及至此,她立刻露出一臉病弱的模樣,無助的依偎在娘的懷裏,氣若遊絲地央求著:「娘,我突然覺得身體很不舒服,頭暈、惡心、四肢發麻,而且還心慌意亂的。娘,我明天不想出門了,你留在家裏陪我,好不好?」


    秦夫人急忙伸手探向她的額頭,難掩擔憂,「莫非是病了?」


    「是啊是啊,娘,我身體不舒服,就想在家躺著,娘,你也別去嘛,留在家裏照顧我,好不好?」


    「你這孩子……」秦夫人寵溺的望著可愛的女兒。


    「至於那個廟會,今年趕不上,那就明年去,反正你少給佛祖上一炷香,佛祖也不會怪罪於你,佛祖通情達理、愛民如子,大不了咱們明年給佛祖上雙份香就好了。」


    秦夫人被女兒這番話給逗得直樂,她原本就是個溫柔賢慧的女子,打從進了秦家的大門,便深受夫君寵愛。


    秦思遠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癡情男子,秦夫人嫁給他之後的第二年,就生下秦月汐這個閨女。


    本來還想再要個男娃的,隻不過秦夫人體弱多病,大夫說,如果想要第二胎,難保大人會跟著有危險。


    得知這個消息,秦思遠死活不給自家夫人再懷上第二胎的機會。


    秦夫人因為自己沒給秦家添個男丁,心底始終愧疚,便三番兩次勸夫君納個側室,好替秦家生個男娃。


    可當她提出這個想法之後,不但沒贏得夫君的同意,反而還被教訓了一頓。


    在秦思遠看來,不管男娃女娃,都是他的種,就算沒有男丁傳宗接代又如何,秦家有月汐這個丫頭,就已經足夠了。


    秦夫人對於夫君的憐惜和體恤相當感動,自此之後,便對夫君和唯一的閨女更加體貼照顧了。


    此時,她被閨女哭喊著鬧了一通,一顆心瞬間軟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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