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遠因此無罪釋放。


    整日以淚洗麵的秦夫人,一見到被關押多時的夫君,夫妻倆忍不住抱頭痛哭。


    秦月汐也在爹回府之後,仔細詢問他的身體狀況,就怕這陣子的折磨會留下什麽病根。


    他被妻女緊張兮兮的樣子搞得十分無語,安慰了好一陣之後,才平息了秦夫人涓涓不斷的眼淚攻勢。


    滿心的擔憂一解除,秦月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要去感謝赫連璟聿。


    就連父親也不隻一次說過,多虧麒麟王從中幫忙,不然就算他被釋放出來,在刑部走過一遭,不死也會脫層皮。


    她自然也懂得這個道理,於是在她爹安全回府的第三天,便提著禮物,來到麒麟王府登門道謝。


    看著桌子上擺放著大包小包的禮物,赫連璟聿忍不住問:「這些都是什麽?」


    秦月汐一一個指著禮物,「上好的絲綢、補身的藥材、名貴的字畫,還有一些胭脂水粉、金銀首飾……」


    說到最後幾樣的時候,他被她給氣樂了。


    「秦月汐,你送我這些東西做什麽?」


    她輕輕咳了一聲,「這些東西都是我爹娘命我送來的。」


    「那你爹娘為什麽要送我胭脂水粉、金銀首飾?」


    「我娘說,將來你娶妻的時候,這些東西應該用得上……」


    「用得上用不上,那不是我說了算。」赫連璟聿邪氣的看了她一眼,「這些胭脂水粉、金銀首飾,你喜歡嗎?」


    秦月汐被他問得臉色一紅,「這關我什麽事?」


    「怎麽不關你事?」他不滿的一哼,「你該不會以為,我之前費了那麽多力氣幫你救你爹出獄,是出於所謂的友情吧?」


    赫連璟聿緩步跟到她麵前,一手勾住她的下巴。


    「我並不是一個偉大的男人,從小到大,我所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有想法和目的。這次我肯出麵幫忙,最終的目的很簡單……」他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你爹惹上官司驟然入獄,不過就是提供了我一個盡快得到你的機會而已。不管你相不相信,明月閣你我之間再次相逢之後,我心底便很明確的知道,今生今世,對於你,我赫連璟聿誓在必得。」


    她被他這番突如其來的告白嚇了一跳。


    上一世的赫連璟聿,也曾用這種霸道又自負的方式向她表明愛意。


    她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對自己的感情。


    在她爹入獄中毒、自己最可憐最無助的時候,是這個男人時刻陪在她的身邊,給她鼓勵、給她安慰,甚至包容她所有的任性和無理取鬧。


    「月汐,你到底在抗拒什麽?」


    她茫然的抬頭,看著他那雙布滿複雜神色的雙眼。


    是啊,她到底在抗拒什麽?


    這一世,赫連璟皓活著、蓮貴妃也活著,在她深愛男人的心底,沒有仇恨與怨懟了,那麽,為什麽她還要拚命抗拒著他的情意和關懷,非要將他拒之自己的心門之外?


    可是,她真的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接受他即將帶給她的種種改變嗎?


    不久的將來,他將成為金晟王朝的皇帝,但她真的不想再成為皇帝的女人。


    「璟聿……」


    他的神情一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她用這麽親昵的方式叫喚自己的名字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當她這樣呼喊自己的時候,他的心底,竟產生了一股奇異的熟悉感。


    「如果我說……有那麽一天,當我懷上了你的孩子,而這個孩子,卻恰好是你生命中的克星,到了那時,你會如何選擇?」


    赫連璟聿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怔,可是從她的眼底,他卻看到了認真和執著。


    他輕咳一聲,「月汐,雖然我不懂你為什麽會問出這麽奇怪的問題,但如果有那麽一天,不管這孩子是男是女、是美是醜、是福星還是克星,那都是老天爺賜給我的寶貝,既然是寶貝,我就會把他捧在手心細心嗬護,並為他擋去所有的風霜雨雪,讓他在我的悉心照顧下,快快樂樂的長大。」


    聽到這裏,秦月汐突然抑製不住的哭了出來。


    淚水飽含了上一世對他的怨懟,幾世以來的分離苦澀,還有此時此刻無以言喻的感動。


    看她潸然淚下,赫連璟聿嚇了一跳,「你怎麽突然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撲到他的懷裏,緊緊抱著他,言語不清地說:「記住你今天的承諾,有朝一日,希望你能信守諾言,不要做出任何令人傷心絕望之事。」


    他緊緊的將她抱在懷中,承諾道:「我答應你!」


    奢華壯觀的四王府,赫連璟皓正在書房聽屬下報告秦府的狀況。


    打從發現自己對秦月汐產生好感之後,他便派手下觀察著秦府的動態。


    當他得知她近日頻繁出入麒麟王府宅院之後,那張看似淡定的臉上,驀地閃過一抹外人不易察覺的陰鬱。


    屬下離去之後,端坐在椅子上的赫連璟皓,心緒複雜地吸著碗中的清茶。


    一道俏麗的身影從門外走進來,手中捧著一匹顏色漂亮的絲綢,笑著道:「王爺,今年宮裏的賞賜又發派了下來,這匹蠶絲軟綢,是今年貢品中最為名貴的。雖然顏色亮了些,但做成幾件貼身的褻衣還是很不錯的,王爺覺得如何?」


    此人正是兩年前他娶進王府的妃子趙如梅,她爹是京中三品大員,無論家世或容貌,都堪稱名媛閨秀中的佼佼者。


    可在他的心底,卻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這門親事是父皇親自下旨恩賜的。


    身為皇子龍孫,就算他是皇帝寵愛的兒子,但婚姻大事,卻完全沒有自主權。


    皇上讓他娶誰,他就必須娶誰。


    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在外人看來,這場婚姻雖然是天作之合,可對赫連璟皓來講,卻是痛苦和不甘。


    當年老五一句「我還不想這麽早成家娶妻」,父皇便縱著老五逍遙度日。


    很多時候他都不能理解,為什麽他與老五同樣都是蓮貴妃的兒子,可父皇對他們的態度卻截然不同?


    眼前這個模樣秀美、性格溫潤的女子,橫看豎看,真的沒什麽不好。


    但與他朝思暮想的秦月汐比起來,她卻真的沒有一點好。


    有時候他在想,如果不是當年他替老五擋下那一箭,那麽今時今日,屬於老五的一切,是不是會如數歸還到他的身上?


    這件事對赫連璟皓來說,是永遠都不能提及的痛處。


    十幾年前,大批刺客入宮行刺皇帝,混亂之中,他親眼看到一支利箭直直射向弟弟的胸口。


    幾乎是出於一種本能,他將年幼的弟弟護在懷中,替對方承下了那染了劇毒的利箭。


    雖然性命保住了,可因為劇毒入體、傷了元氣,從那以後,他的身體就變得孱弱不堪。


    如果,當年他沒有替弟弟承下那一箭,那麽今天,他同樣也可以成為被父皇、母妃,甚至滿朝文武所重視的皇位繼承人選。


    「王爺,您在聽嗎?」


    溫和的嗓音再度響起,赫連璟皓連忙回神,看了對方一眼。


    趙如梅笑了笑,「王爺這是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沒事,你剛剛說什麽?」


    「哦,妾身剛剛說,這匹蠶絲綢尺寸有限,所以今年隻讓府上的裁縫給王爺做兩套換洗的褻衣褻褲,至於我和妹妹的那一份,等明年有餘的時候再做也不遲。如果王爺沒意見,下午的時候,就讓裁縫過來給王爺量尺寸,去年的衣裳有些小了,王爺這陣子個頭兒又抽高了不少。」


    赫連璟皓睨了她一眼,「既然這匹緞子你和秀秀也喜歡,本王的那兩身就不必費心去做了。」


    「那怎麽可以?這是宮中賞賜的貢品,按照祖例,可是要王爺先來安排的。」


    他皺了皺眉,「宮裏怎麽就賞了這一匹過來?」


    她笑道:「王爺,您這是犯糊塗了嗎?這種產自苗疆的蠶絲,曆來都是宮中最上乘的寶貝,每年苗疆使者隻送二十匹過來,皇上自己要下十匹,蓮貴妃那也要留下三匹,麒麟王爺那要送過去三匹,剩下的才輪到咱們來分……」


    當那句「剩下的才輪到咱們來分」闖進赫連璟皓的耳朵裏時,他的心沒來由的狠狠抽搐了一下。


    剩下的!


    難道隻有去拿別人分剩下的東西,才是他赫連璟皓最終的命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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